数日后得到消息：姜楚自己花得甚少，大多散给了穷苦人家和街头乞儿。且出手豪阔，一次便是百多两。若节俭些，叫他们活到养老都够了。</p>
周老爷听罢好不心疼，哀哀地嚎着顿足捶胸，如丧考妣，不胜其悲。</p>
但痛哭却挡不住姜楚第四次登门。</p>
周老爷也知这个道理，是以花重金请来隐居在泰山上的几位武林宿辈到府中帮他保护家财。</p>
不想姜楚却奸猾，早得到一心向他的穷苦人告知，迟迟不见来。</p>
周老爷自然不肯花大把的金银整日养着这帮自恃无恐、高陡崖岸的粗鲁武人在家为患。见姜楚不再现身，以为他怕了，也就将这些人遣散。</p>
孰料他们一早刚走，姜楚中午便到，把周老爷仅余的金银古物全都搬上大车，扬长而去。</p>
周老爷顾及性命要紧，并不敢追，只得闭门自悔，再次嚎啕一番发泄。</p>
同时也想明白其中窍要，知道姜楚明着是一个人，其实暗里不知有多少受过自己欺压的人帮他。</p>
姜楚也知此地凶险，不能停留，早早地隐匿行藏，埋入苍茫人海不见踪影。</p>
这般生意所获虽丰厚，但风险自然也大。十几年做下来，不知有过多少次死里逃生，命悬一线的凶恶时候。</p>
好在姜楚也是淡看生死的性格，并不为意。他将从贪官手里劫掠来的金银财物大多散与穷苦百姓，时日一长，叫声名远播。</p>
街巷间盛传他有金刚法体，刀枪不入，犹如石雕；又因他救济贫穷，行侠仗义，是以得下‘石佛侠’的喝号。</p>
说起来也就在十年前左右，江湖上和市井间提气这个名头犹如当空日月，光明灿烂，人人敬仰，好不显赫。</p>
更有不少得过他帮衬的人家常年供奉着写有他名号的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虔心膜拜。</p>
这一年姜楚来到河南境内，夜晚投宿在一个偏僻山村的穷苦人家里。</p>
待吃过晚饭，和那老翁坐在院中乘凉。</p>
姜楚问起这左右可有什么邪恶欺人。老翁淡然一笑，道：“有又如何？官府都不敢管呢。”</p>
姜楚听得不忿，道：“官府？官府只顶个屁。”老翁却被他吓一跳，道：“轻声些，小心被人听去。”</p>
姜楚见他颜色有异，道：“哪个凶狠？竟将你吓成这样子？”老翁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吗？最近为了给九千岁修建生祠，我们这里已经闹出十几条人命。唉——没个活路了——”</p>
姜楚奇怪道：“给九千岁建生祠与你们有何干系？为何要闹出人命来？”</p>
老翁瞪目瞧他片刻，道：“你真是个外来客，竟问出这等言语？我问你，九千岁的生祠要谁来建？”姜楚道：“老百姓呵。给他建就是，有何为难的？”</p>
老翁摇头苦笑道：“若似你所言倒简单。不但要我们建，还要我们出钱呢。”姜楚笑道：“生祠者，小庙罢了，能花费几文钱？各户摊下来，也该没有多少吧？”</p>
老翁又叹一声，道：“原该是如此。可你不知呵，我们这里的大老爷为了巴结那九千岁，不但要建生祠，还要用檀香木为九千岁塑像。这也罢了，还要搜罗奇珍异宝装入塑像的肚腹之中充当心肝肺腑，算下来竟要万多两金银，摊到各户头上要十五两呢。你想想，我们农家一年下来也不过收入二十几两，待捐完这笔钱，明年还拿什么活命？岂不要等着被活活饿死吗？你说——唉——”</p>
老翁端起陶碗，喝下一口粗茶，抹一把嘴巴，又道：“这些日常有那交不起银钱的和登门的官差厮打，最后竟被活活打死，已经十几个人了——再有几日就收到我们这个村子。可这刚刚入秋，麦子还在地里没有收，教我拿什么去换钱？我愁得呵——唉——”</p>
姜楚听到这里才恍然。</p>
老翁拿眼光向正渐黯淡的夜色里望过一圈，见篱笆院外没有人过往，放下心来，道：“你不知呵，这官府为了防备有人起来闹事，安排了无数的眼线。你若随便说什么叫人听去，不等天亮，就有人拿着绳子来捆绑你，将你关入大牢了。你从外乡来，言语可要小心些，不要拿什么都说，恐怕惹祸临头呵。”</p>
姜楚点头称谢。</p>
这多年来行走江湖，经危历险，叫性格原本鲁莽的姜楚也早学得乖巧，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浅薄。知道隐藏心思，察言观色，以图自保。（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