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儿擦抹净脸上水滴,将帛巾递与他,道:“这几日寺中可有趣事?”觉慧摇头道:“趣事没有,惨祸倒有一桩。”童牛儿道:“什么惨祸?”</p>
觉慧道:“觉因师兄,你可曾见过仙子?”童牛儿摇头道:“那是天上的人儿,人间哪会有?”</p>
觉慧嘻嘻一笑,道:“在后山的石洞里便关着一个。前几日我有缘得见一面,才知女子竟有美丽到如此模样的,便是天上的仙子怕也不及呢。”</p>
童牛儿只觉得头内嗡地一声,如受重击,连精神都恍惚了片刻。待缓过神来,追问道:“她长什么样子?”</p>
觉慧想了半晌,道:“若叫我说她的丑处,我还说得出。可若说美处,却描述不来。”</p>
童牛儿急道:“那你便说说她的丑处与我听。”觉慧搔着青光的脑皮,道:“可她无一处不美,哪有丑处可说?”童牛儿恼得瞪眼。</p>
觉慧忙摆手道:“休急,我带你去看不就知晓了吗?”</p>
二人自屋中转出,穿过两层建有大殿的院子,来在最后一层。觉慧拉童牛儿拐入偏院,拣一条幽僻小径,踏着一级级石阶向山上走。</p>
行出一里多路程,小径在前面拐个急弯,隐入一块巨岩的后面。</p>
二人爬得正喘,忽听岩石后面隐约传来人声。觉慧忙拉童牛儿钻入小径旁边的矮树丛中躲闪。</p>
二人刚刚藏好身形,见从巨岩后面依次转出四个和尚。童牛儿不识,指了问觉慧,觉慧却摇头不语。</p>
当中两个和尚抬着一个大青布袋子,袋子蠕蠕而动,里面似装有什么活物。四人说笑不断,自二人藏身旁边走过,缓缓下山去了。</p>
待众人走远,觉慧慢慢直起身子,低叹一声,也向山下走。童牛儿见了急道:“不去了吗?”</p>
觉慧道:“还去做什么?人都被他们抬走了。”童牛儿追上他道:“你说什么?”</p>
觉慧道:“适才他们抬的青布袋中装的必就是那个仙子。她怕活不过今夜了。人间惨祸呵,唉,人间惨祸呵——”</p>
童牛儿此时才知他说的惨祸所指,急道:“他们是谁的弟子?”觉慧道:“还能是谁的?自然是你师伯悟尘大师的弟子。”</p>
童牛儿道:“他们抬她去哪里?”觉慧斜他一眼,道:“你说去哪里?自然是大师的禅房里。唉,仙子命短呵——可怜可叹——”</p>
童牛儿听到这里,已约略明白大概,暗自咬牙发狠,心中想着主意。</p>
二人回到房中,觉慧见童牛儿脸色阴沉,目光寒冷,以为自己适才言语放肆,怕已得罪了他,陪笑道:“师兄不知,这寺中的四位师父,除去我们的师父悟明大师以外,个个都是采花之徒。”</p>
一语出口,觉慧却被自己如此的大胆放肆吓了一跳,张目向院中望去。见无人在,暗吐一口气,在嘴上打了一掌,道:“叫你对师叔伯不敬,该打。”</p>
然后嘻嘻一笑,压低声音向童牛儿道:“但三师伯悟空和八师叔悟真皆在外面做那事,从不敢在山上寺中乱搞,你道为何?”</p>
不待童牛儿猜,先就答道:“他们都怕师父,因师父生平最恨这个。听说他唯一的孩儿就是因为奸杀民妇才被江湖人物惩办杀掉的,师父一怒之下便来这里入了伙。大师伯原也不敢在寺中淫辱妇人,听说那个仙子早就抓入山上,关在洞中。但因师父在,无人敢动。如今师父下山,他们的色胆便壮了。唉,只可惜了那个仙子——”</p>
童牛儿倒身床上,闭目听着,片刻后鼾声渐起。觉慧自觉无趣,停下言语,为他盖好被子,回房中休息去了。</p>
童牛儿鼻中的鼾声仍旧响着,身子却悄悄起来。在床下掏出三个蒲垫折成长条放在床上,用被子蒙好充作自己。又寻出鹤翁所赠的袖弩,设好机关,绑在小臂上。将僧衣收拾利落,把一柄短刀插在腿侧。闩好前门,掀开后窗跃出,翻过院墙向悟空所居院子摸去。</p>
悟空院中有一座高过五丈的大雄宝殿,是梁济寺里最雄伟高大的建筑,十分的好找。大殿左右各有五间禅堂,明砖亮瓦,朱窗粉格,也建得气派。</p>
此际已近傍晚,正是开斋用饭的时候。路上闲人也少,令童牛儿顺利摸到禅堂后窗下面。一间间看时,见右面几间中皆住着悟尘的徒儿,不见那仙子在。</p>
从大雄宝殿后面转过,待来在左面禅堂的后面,寻到第三间时,见窗下放有一张宽大木榻,榻上一个青布口袋仿佛人形。</p>
童牛儿心中忽地一喜,以为林凤凰的清白尚在,救她还来得及,掀窗跃入。正要上前解开袋口,听院中有脚步声音直奔这边来,杂沓错乱,似不是一个人。</p>
童牛儿见势不好,忙缩身躲入榻下。木榻比床矮的甚多,他若再胖些怕就进不去。</p>
刚刚藏好,听门上“哐”地一响,有六条打着白布裹腿,脚穿僧鞋的腿走入。屋内登时明亮许多,来人显然举着烛火。</p>
三人来在榻前忙碌。听有人呜呜地叫,声音似是女子,口中显然塞了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