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天仙这梦近日已做过数次，每次都不见相公来救，每次都抱个空。惊醒之后自然泪湿枕席，哭到天明。是以这一次以为必如从前，却不想竟抱个实在。</p>
还未缓过神来，有人在她脸上狠拍一掌，含混骂道：“叫什么鸟声？好好睡。”</p>
赛天仙迷糊半晌，睁眼认出旁边裸身躺在那里的果真是童牛儿。天虽未亮，面孔虽瞧不清，但只听那一抽一喷的鼾声已知必是无疑。</p>
可还是不敢信，在自己乳上猛掐一把，火辣辣地疼，才知不是幻觉，一时欢喜得又哭。</p>
却怕惊到童牛儿，将半个拳头咬在齿间吞声而泣，片刻后终忍不住，张臂抱住他大放悲声。</p>
童牛儿被惊醒后伸手在她发上轻抚，安慰道：“莫哭了，相公不是在吗？”可赛天仙就是停不下来，只是其中喜悦已多于悲伤。</p>
想起这些天来为这冤家叫自己担下多少心？流过多少泪？差点烦忧死。这样想时，渐渐火气上窜，猛地张口向童牛儿肩头咬下。</p>
童牛儿早想到她这些日来所忍受的，知她心思，虽痛入心肺，也不觉恼。只闷哼一声，在她背上轻拍道：“睡吧。”渐渐鼾声又起。</p>
赛天仙吧嗒着口中血味，才觉胸间积郁这多日的恶气已消，紧紧搂抱着童牛儿甜甜入梦。</p>
隔壁的林凤凰和白玉香、霍敏玉三个却睡不着，相拥着又哭又笑，七言八语地直聊到天明。</p>
雷怒海听银若雪讲述事情经过后，对方威唆使他人劫掠林凤凰一节却不肯轻信。叫银若雪抓住悟明和尚，与方威、林凤凰三头对证，将事情坐实再说。</p>
银若雪自知抓拿悟明和尚艰难，只得噘嘴不语。回府中时见童牛儿正在侯她，便将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他身上。</p>
童牛儿只听三句便已明了，早想到怕会如此，是以并不奇怪。</p>
他知其实倒不是雷怒海对银若雪所说怀疑，而是因着没有确凿证据叫他无法处置。一番温言软语将银若雪哄到心骨皆软，乘机占过便宜后便逃之夭夭。</p>
先到天字牢营中大赌了一场，赢下百多两银子。见夕阳向晚，天色渐沉，想着赛天仙必担心自己，打马赶回春香院。</p>
刚到楼下，见从暗处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低声道：“童大人，别来无恙？”</p>
童牛儿一惊，仔细看时才认出正是云婆鹤翁二老，喜道：“你俩个怎地来了？”下马将缰绳抛与院中小厮，让二老上楼。</p>
二老眼望春楼踌躇迟疑。鹤翁道：“童大人怎住在这等地方？若不是亲见我倒真难相信。”</p>
童牛儿一怔之后哈哈大笑，道：“我本是从这类地方滚爬出来的，住在这里最相宜不过。二位且到里面说话。”云婆鹤翁无奈，随他走入。</p>
三人入房时，赛天仙正把床侧木厨里的东西翻拣着，准备将夏秋盖的薄被，铺的竹席等物收拾起。</p>
听到门响，忙走出来迎，见童牛儿带入一翁一媪，心中奇怪。看两位老者神情慈和，衣饰整洁，皆是精雅人物，不敢怠慢，向里相让。</p>
童牛儿指了赛天仙道：“这是我老婆。”</p>
二老一直以为他还未成家，是以才和银若雪勾搭。却不想竟有妻室，且养在这春楼之中，倒真堪称奇。</p>
云婆婆毕竟是女人，心思细密，更通情理，略想之后已猜个大概。</p>
以为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美丽的少女必是风尘中人，后与童牛儿相狎，久交成欢，自称夫妻，相互帮衬着活在一起。</p>
这样想时，看赛天仙的眼色中便含了三分笑意。落座后道：“姑娘本家贵姓呵？”</p>
赛天仙最怕别人问她这个。因她未足岁时便被拐卖，自小孤零，不知自己姓氏，只有‘赛天仙’这个招惹人的称呼。</p>
她也不知百家姓中有没有‘赛’这一字，是以口齿立时生涩起来，低下眼光道：“我——姓赛——名——天仙。”</p>
云婆婆一听便知自己所猜不错，笑道：“果然名如其人，姑娘容貌堪比天仙。”</p>
赛天仙被这一句夸羞得额颊生热，斟茶的手都有些抖，向二老浅施一礼后逃也似地回到里屋去了。</p>
在床侧坐下，只觉得胸中生堵。噘嘴半晌，看见自己那一包婴儿时穿的衣饰正收拾在外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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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过打开，一件件翻看，想着自己本也是好人家出身，干净父母的女儿。如今却落下如此脏污之名，心里愈觉委屈，眼中汪下泪水。</p>
童牛儿问起二老因何而来，怎地寻到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