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垂落,天边一轮明月散发着黯淡而猩红的光芒。
阿九将招鬼灯笼挂在大门的上方后,就又回到了柜台坐了下来。
此时,客栈外,阴风开始呼啸,树林中传出沙沙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鬼哭,让人从心底里起了鸡皮疙瘩。
地上小黑毛发早已竖了起来,它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嗖”的一声,一片树叶飞了进来,树叶刚好落在一张桌子上,这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也不是绿色,这叶子是黑色的,而且上面还有一滴猩红的血珠没有滴落下来。
“啪!”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搭在了门沿上,手指有些粗糙,而且指甲盖很长,上面还沾满了污泥。
这是一只人手没错,只不过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胆寒。
紧接着另一只手出现了,同样都是沾满鲜血,并且还能看清手背胳膊上的一条条鞭痕,上面隐隐缠绕着黑气,似乎在阻止其复原一般。
随后出现的是一颗头颅,应该说是一颗血头,因为满脸的血痕已经遮挡住了原本的样貌,只不过从轮廓可以看出这是一名中年人。
他慢慢爬了进来,居然没有下半身,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拖得老长。
中年人露出血红的牙齿,笑道:“上一壶好酒,我要喝过痛快。”
他已经表明了来意,是来喝酒的。
他爬到落有树叶的那张桌子上,就直楞楞的立在板凳上,上半身和板凳的刚好将他的头露出桌面。
另一旁,苗少华由最初的心惊,渐渐平复下来,阿九给他使了个眼色后,他离开了,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给中年人满上,他就远远的避开了。
中年人,抓起酒杯,一口喝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真爽快,这些天都憋出鸟气来了!”
中年人大笑了一声,提过旁边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口中却说道:“那梁老头真不厚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瞒着我们,要不是我好奇,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是一路爬过来的,阿九还能看见这一路的血迹。
中年人披头散发,遮住双眼,就算是笑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一杯酒喝下去后,他接着道:“没有一个完整的身躯还真是不方便啊!”
阿九突然道:“你的下半身哪儿去了?”
中年人突然转头,大笑道:“你问我下半身,不就是给斩了去。”
阿九道:“据我所知,大清朝好似没有腰斩这个刑法吧!”
中年人不答反问道:“你听过俞鸿图么?”
阿九一阵摇头。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俞鸿图,就是那个被雍正爷斩了的俞鸿图。”
阿九问道:“为什么?”
中年人自嘲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想不到害我的居然自己的妻妾,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阿九突然沉默下来,这种事情很常见,特别是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更是不胜枚举。
俞鸿图接着道:“我一个先帝进士,在官场也混得如鱼得水,本以为一身都将风光无限,却不想栽在了贿赂之上……腰斩啊,你知道么?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刻骨铭心的痛意,何其惨……”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再说下去,他的眼中居然有了一丝恐惧。
据阿九所知,腰斩的刑法在近代都已经没有了,只因为这个刑法太过残忍,相比斩首要残忍的多。
因为腰斩之后,人一般是不会立即死去,他的上本身以及大脑都还在供血,还有知觉,还能感觉到疼痛,虽然这种疼痛非常难耐,而斩首是直接斩掉了头颅,这样人立即就死了,所以不会感觉到疼痛。
阿九道:“你是被雍正爷斩杀的,那你岂不是死了好多年?”
俞鸿图淡淡道:“没错,只不过两百年而已?也就昙花一现之间。”
阿九沉默片刻,问道:“可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这次俞鸿图没有说话,他嘴角都抽动了一下,只是自顾自的喝起了酒,如果能看见他的脸或者他的眼睛,一定会发现死人的脸居然也会产生惊惧和不安,这种恐惧甚至比他回忆起腰斩的疼痛还要强烈,如同梁沅一样。
然而,对于此事,阿九迫切想知道,于是他再度问了一句。
俞鸿图却是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不该问的千万别问,不该说的我也绝不会说。”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阿九又道:“你开店,只管赚钱就好,绝不能好奇,好奇心通常都会害死人的。”
阿九苦笑了一声,就不再问了,他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对方绝不会说,这件事他就只能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