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沐白做声,她压低声音又说:“为出行方便,我不得不装扮成这样,还望世子殿下多见谅。”
夏沐白的智商是有五岁,但人并不傻,这不,听完叶夏所言,立马点头保证:“我会帮你保密的,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
歪头想了想,夏沐白眨着澄澈纯真的眼睛说:“那我就叫你二哥哥吧!”
叶夏很想说她当不起“二姐姐”、“二哥哥”这样的称呼,然,她又知道对方心思单纯,她若解释拒绝,多半会令对方伤心,没准这小子当即就给她瘪嘴掉金豆子。
敛起心绪,叶夏微笑回应:“好。”
夏沐白立马高兴得双眼发光,问:“二哥哥,你这会要带着小彦彦和小染染还有小宁宁去哪儿呀?”
不等叶夏作答,夏沐白又加上一句:“那我能和你们一起吗?”小厮竹墨好头大,虽说在这京城里,即便他家世子爷独自走在街上也无人敢欺辱,
好吧,是明面上没人敢这么做。背地里,不乏有人谈论他家世子爷的闲话,对他家世子爷投来鄙夷嘲讽的眼神,
但就这么让世子爷跟前威远侯世子夫人,罪臣叶家的次女大喇喇地走在街上,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倒没什么,可要是传入宫中,传进皇上耳里,该怎么办?
担心给王府招来事端,小厮竹墨咬了咬牙,对夏沐白说:“世子爷,您要是再不随奴才回府,怕是又得被王爷罚站。”
一想到被父王罚站,夏沐白顿觉特别没面子,眼里挣扎再三,终耷拉下脑袋,蔫哒哒地对叶夏说:“二哥哥,我得回府啦,改日咱们再一起玩哦!”
语罢,不舍地摆摆手,与小厮竹墨渐行走远。
宫中。
岑贵妃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得知永康帝下旨将叶氏一门重新关进大牢,将叶氏一门的案子交由大理寺重新审理,神色一沉,挥退身边伺候的宫人,下一刻,整个面部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今日这意外?
皇上为什么要把叶家的案子发回大理寺重审?
难道皇上对案子有所怀疑?
思绪辗转到这,岑贵妃心神一紧,置于膝上右手和身旁小桌上的左手皆紧握成拳,甚至因为手上太过用力,指甲刺进掌心带来的痛感,
都没能让岑贵妃从此刻翻江倒海般的思绪中回过神。叶氏一门得倒,必须得消失在京城,她不容许叶氏一门翻身,皇后之位是她的,
是她岑月媚的,而非叶清馨那个贱人!还有储君之位,理应属于她的皇儿,属于三皇子,而非叶清馨生的那个贱种!同时成为皇上的女人,她早叶清馨近十年生下皇儿,后面又给皇上生下两位皇女,反观叶清馨?
伴驾多年才怀上,至今也就生下一子,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权掌整个后宫,凭什么她就得被这贱人压着,无法出头?
不行,她不能让意外接连发生,她必须得和宫外取得联系,阻止皇上要给叶氏一门翻案!
“来人。”
深吸口气,岑贵妃稍平复好心气,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唤了声,很快,伺候岑贵妃多年的掌事姑姑春蕖眼睑低垂,从殿外走进来:“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恭敬一礼,春蕖依旧眉眼低垂,轻声询问。
“本宫有事吩咐,你靠近点。”
岑贵妃如是说着,待春蕖应声上前,她压低声音,在春蕖耳畔交代两句,下一刻,春蕖一脸肃然,领命退离。很显然,这是遵照岑贵妃的命令下去做安排。
“汪东来。”
在春蕖退离不久,岑贵妃又对空唤人。
“奴才在。”
汪东来是岑贵妃宫里的大太监,和掌事姑姑春蕖,皆是岑贵妃的心腹。但凡岑贵妃有私密事要吩咐,无不是这两人领命去做安排,有时候甚至亲自上阵,为主子“排忧解难”。
躬身走进殿门,汪东来无比恭敬地侍立在岑贵妃面前。
“走,随本宫前往冷宫一趟。”
起身,岑贵妃径直走向殿外。汪东来紧随其后。
冷宫这边,废后面向窗外,一脸病容地侧躺在陈旧的矮榻上,现如今是八月下旬,按说气温适中,但自数日前被打入冷宫,叶清馨,
也就是废后便一下子像是失去所有精气神,时不时就咳两声,急得荣芳火上房,想着法子买通守在冷宫外的侍卫帮忙抓来两副汤药给主子服用,然,效果甚微。
“咳……咳咳……”
想到叶氏一门的男丁这会子已然被问斩在菜市口,叶清馨眼里的悲愤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她没有哭,不是不想,是连日来眼泪早被她流得干干净净。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叶清馨嗓音沙哑,透着难掩的悲凉说:
“荣芳,他们这就没了……咳……咳咳……你说那人怎就如此狠心?怎就能不好好把事情调查清楚,便给承恩公府定罪,给我和睿儿定罪?”
荣芳是叶清馨身边的老人儿,准确些说,是早年在承恩公府那会,就服侍在叶清馨身边,当叶清馨被封后,荣芳受命掌管叶清馨宫里的大小事务,
是当之无愧的掌事姑姑。主子被废皇后之尊,宫里伺候的人由内务府重新指派差事,荣芳却想都没想,直接给罗福海这个传旨太监磕头,表明自己愿意去冷宫伺候主子。
罗福海不敢私自拿主意,只好把这事儿上禀,得到永康帝应允,方由着荣芳扶着叶清馨离开栖凤宫,主仆二人住进冷宫之中。
“主子,您身子骨不好,就别想那些事了!”
荣芳抹着眼角,哑声劝说:“眼下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殿下想想,若是您有个万一,奴婢真不敢想殿下未来会怎样。”
“未来?我的睿儿可还有未来?”
叶清馨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越发凄凉:“罢了,以我现在的处境……想再多又有何用?我救不了叶氏一门,救不了任何人……”
恨那个人么?
不,她不恨,她只恨自己看错人,只恨自己心意错付,只恨自己嫁进皇家,从而给母族埋下隐患……给亲人招来祸事……自幼没少熟读诗书,经史典籍,明知嫁进皇室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但奈何心仪那人,想着他会不一样,结果呢?
自古以来帝王薄情,在那人身上并未出现意外……就因为猜忌,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信件,多年来的情分瞬息间全部烟消云散。
废后,废储,她不在乎什么后位,她叶清馨的儿子也不在乎能不能做太子,她在乎的是亲人的安危。
好狠啊!
叶氏一门的男丁,不管年龄大小,皆被定罪问斩,叶氏一门的女眷,要么发卖为奴,要么送往教坊司,要么……要么送往军中红帐……他这是在折辱谁呢?
想到祖母年事已高,想到母亲也已年过半百,却要被发卖为奴,叶清馨的心就痛如刀绞。
大嫂和兄长感情极好,二弟妹和二弟亦是感情甚笃,叶家出事,这两人势必不会选择抛夫弃子回娘家,那么……那么她们面临的会是什么?
军中红帐还是教坊司?
再有就是,她的侄女儿和小妹,她们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便要因家里变故被糟蹋了么?
“主子……没准……没准皇上会收回之前的旨意……”
“可能吗?”
“毕竟您和皇上有着多年的感情……”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多年的感情?
以前是有,可是在那人无情地拒绝听她自辩,接连下发旨意那刻起,她对他之间的感情就全然变成了笑话,时至今日,又谈何他会收回那一道道旨意?不抱希望,她丝毫不抱希望!
感情不复存在,不想尊严和骄傲再被践踏,她自不会抱不切实际的希望!
“主子,有人来了!”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荣芳立马擦拭下眼角,提醒叶清馨一句,继而表情木然,侍立在桌旁。
“罪妇叶氏,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汪东来推开破败的殿门,扬声就说:“还不赶紧跪迎贵妃娘娘?”
没听到屋里有动静,汪东来欲发火,被岑贵妃抬手制止,又挥挥手,示意汪东来在门外候着,而后,岑贵妃独自走进殿门。
“出去,本宫要和叶氏单独待一会。”
扫眼荣芳,岑贵妃看向穿着虽素淡,但气度依旧保持着皇后之尊,蹲坐在榻上的对家,她弯起唇角,美眸中笑意萦绕:“是不是很意外我的出现?”
叶清馨神色淡淡,没有对岑贵妃所言作答。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听吗?”
岑贵妃也不生气,美眸中的笑意丝毫不减,奈何回应她的,仍是静默。
没从叶清馨脸上看到半点情绪变化,岑贵妃心里极其窝火,却又不想在死对头面前乱了章法,不由压下心火,自顾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