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听到耳边传来的阵阵呼唤声,叶夏满是温柔的眸中染上层层笑意,她的视线从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嘴角动了动,唇齿间发出的声音含笑而虚弱:“我要走了,保重……”
“娘!”
宋枫彦三兄妹和秦昭齐眼眶泛红大呼出声,宋枫彦更是直接对宋瑞宁吼:“赶紧给娘把脉啊,老二,快去提宁宁的医药箱!”
叶夏轻摇头:“没用的,娘的身体娘自个知道,老大,你可还记得为娘昨日交代你的那些话?”
宋枫彦连连点头,满面泪水说:“记得,儿子都记得!”
“那就好,记得照为娘说的去做,照顾好弟弟妹妹。”
叶夏这一刻的声音宛若花蕊轻颤,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把视线挪向宋枫彦、宋瑞宁、秦昭:“不要伤心。”
又把视线落到夏墨寒和穆烨:“此生能有两位做朋友,我……我很开心……”
随着音落,她嘴角挂着轻浅的笑,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娘只是睡着了,大哥二哥,娘只是睡着了对不对?昭哥,你说话呀,娘只是睡着了,她一会就能醒过来的,对不对?”
宋瑞宁眼里的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迟迟等不到两位兄长和夫君做声,她再没控制住,跪倒在叶夏膝旁,扑在叶夏身上放声痛哭:“娘!娘您醒醒啊,娘……”
叶夏的去世毫不夸张地说是举国哀痛,且整个大夏随处可见白幡高挂,而就在叶夏离世那日,准确些说,在叶夏闭上眼那刻,
京城,身处皇宫的乾庆帝,本手执朱笔正在批阅奏折,蓦地一声脆响,那本被他捏在指间的朱笔猝不及防地断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乾庆帝感到心口一痛,险些晕厥在御案上。待两三个时辰后,宫外传来消息,说仁亲王在庄子上过世,时间上好巧不巧与他手中朱笔骤然间断成两截,
及他心口吃痛相吻合,一时间,乾庆帝像是失去所有力气,捂住脸发出克制的悲哭声。
乾庆帝不想相信自己听到的,却又知道消息不会有假,死了,他的恩师,他的姨母,为大夏发展做出大贡献的仁亲王死了,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此沉痛的消息传回京城,传入宫中,让他既懊悔又悲恸欲绝。
懊悔没有在恩师过世前守其身边,懊悔没能和恩师,和这位疼爱他的姨母说上最后一句话,见上最后一面。越是懊悔,乾庆帝越是悲恸,越是觉得自己对恩师关心不够。
否则,在其上折子请辞时,就该察觉到些什么,结果,他只是一味地想着,姨母退出朝堂,为的是多给年轻人机会。因为这话是姨母亲口说的,他便信了,又觉得姨母意决,最终准了其呈上的请辞折子。
同一日,也就是叶夏离世当日,她的遗体被儿女们一路流着泪运回京城,那一晚,宋枫彦三兄妹齐做了个梦,他们有梦到自己的前世,翌日三兄妹碰面,像是约好似的,把各自的梦说给另外两人听,
下一刻,宋枫彦泪流满面,看着宋枫染和宋瑞宁分别喊出“五福、六福”。同样的,宋枫染对着宋枫彦和宋枫彦喊出“四哥、颖儿”。
六福前世的名字叫顾墨颖。
到宋瑞宁这,她是边伤心欲绝地哭泣,边哽声唤了两个哥哥一声。接着,三人跪在叶夏的遗体旁,悲声痛哭,一声声地唤着娘。
想起来了,他们全想起来了,在这个世界,在他们尚且年幼的时候,在那个雨夜,本没了呼吸又缓慢睁开眼的娘,对他们很好很好的娘,
不顾身体有疾,硬是起身给他们做膳食的娘,不是这一世生他们的母亲,是前世……是前世的娘穿越过来,陪伴他们至今,抚养他们成人……
“世子爷、侯爷、郡主,这是王爷去庄子上居住前交给我保存的三封信,那日王爷说等府里办完白事后,再把信拿出来给你们,我心生疑惑,却见王爷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谁知……谁知王爷口中的白事,竟然是……”
如云把三封信分别递到宋枫彦、宋枫染、宋瑞宁手上,许是太过悲伤,要说的话迟迟没有说下去。数年前叶夏曾和闺女闲聊,说起她的身后事要如何操办——一切从简,无需任何陪葬品。
因此,叶夏离世,遵从她之前所言,宋枫彦三人在丧事上没有大办,但整个丧事过程异常庄重、肃穆。下葬那日,大夏各地但凡有条件的,
都赶至京城,参加叶夏的葬礼,送叶夏最后一程,送他们的仁亲王最后一程,送他们的活菩萨最后一程。送葬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两边全是送葬的百姓,看到叶夏的灵柩从眼前经过,百姓们不约而同跪地,痛哭失声。而在送葬队伍中,乾庆帝作为一国之君走在最前面。
夏墨寒和穆烨亦在送葬队伍之列,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夏,在叶夏下葬这日全沉浸在悲痛中。拆开信封,宋枫彦三人看着信上的每个字,脑中跃出的画面是前世和今世交织,娘,他们的娘抚育他们两世,和他们相处的模式完全无二样。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今世,娘都疼爱着他们每个孩子,用心养育着他们每一个,她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他们,所以,该安排的,
娘全有给他们安排好,信中字里行间叮嘱他们不要伤悲,叮嘱他们要像她在他们身边时一样开心快乐,好好过日子。
“四哥、五哥,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早点做梦梦到以前的事儿?要是那个梦来得早些,我们不就知道……”
宋瑞宁说着捂住嘴抽泣起来。“有区别吗?娘对我们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即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不知道娘就是他们前世那个娘,娘照旧用心抚养他们,陪在他们身侧,看顾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成家立业。
“哥说的没错,娘对咱们的爱从未变过,不管我们有没有做那个梦。”
宋枫染对宋枫彦所言附和了句。?
“娘是为咱们来到这里的。”宋瑞宁哽声说。
“嗯。”
宋枫彦和宋枫染点头。
“娘还说她有去过八弟和七弟所在的世界。”
宋瑞宁又说。宋枫彦哥俩再次“嗯”了声。宋瑞宁慢慢止住泪水,她把信折叠收好,抬眼看向两位兄长:“娘让我们别伤心,说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对,娘子啊信中确实是这么说的。”
宋枫彦回应妹妹一句。
“可我还是好想娘!”
说着,宋瑞宁又想哭,这时,秦昭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他,宋瑞宁拿起桌上的信封,抽出两张信纸递向对方:“这是娘在去庄子上居住前写给你的信,
娘有给我们四人各留信,如云姑姑刚刚拿出来给我和大哥二哥的,咱俩的信娘是装在一个信封里的。”
秦昭闻言,展开信纸,看着看着眼眶渐渐泛红,目露痛色说:“娘于我来说胜似生母!”
如果有来生,他希望能做义母真正的儿子!
距离叶夏过世百日,医学院教学楼前和城中心的广场上,各立起一座惟妙惟肖的铜像,不用多想,这铜像是为叶夏而立。神色亲和,腰板笔直立于天地间,
裙摆飞扬,发丝流泻脑后,只要有人经过这两处铜像,都会收起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以示尊重,对这位铜像的主人,对这位大夏第一女相,
第一女亲王的尊重。无论岁月如何交替,两尊铜像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模样,至于缘由,很简单,一直有人在定期维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