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夏这时开口,她表情诚恳认真,语气亦是,这让王大菊心里无疑很是动容,因为她异常清楚,老洛家各房现如今各有赚钱的出路,基本上都是这个小儿媳给出的主意,换作任何一个做婆婆的,对这样想着拉拔婆家叔伯的儿媳,肯定实打实感动,喜欢得不得了。就如她一样,几个儿媳中,若要她按喜爱程度给排个顺序,她可以毫不迟疑地说,小儿媳绝对处于首位。不是她嫌贫爱富,更不是她势利,是相比较其他儿媳来说,哪怕是对她和老伴极为孝敬的大儿媳,在涉及到自己房里的利益时,也不免存有小心思。而小儿媳,许是读书多明事理,整个人单单从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是个很通透的小姑娘,心无私利,在想着把自家屋里过好的同时,还不忘夫家其他兄弟,这叫做婆母的如何不喜欢、疼爱?敛起心绪,王大菊握住叶夏的手,满目慈爱:“有你和小五帮着你们四哥看顾平平,妈很放心,但就是辛苦你们两口子了。”叶夏摇头笑笑:“平平又乖又懂事,照顾起来一点都不费心,辛苦不到哪去。何况我和五哥都特别喜欢小孩儿,早晚有平平在身边逗趣,高兴着呢。”“小婶婶,我会乖乖听你和小叔话哒,不哭不闹不淘气,我也很喜欢小婶婶和小叔哟!”和叶夏相处久了,萌团子洛修平没少学这位小婶婶的趣味说话方式,可小家伙并不知道,他的小婶婶是为了和他一小人儿好沟通,说话时有意用简单的词汇和语句,及在句尾加上萌哒哒的语气词。如:平平好棒呀!再如:小婶婶喜欢你哟!又如:平平好聪明呀!类似的语言,叶夏在萌团子洛修平面前是真没少说。回老家这件事彻底谈好,翌日清晨,用过饭,陆向北和叶夏拎着大包小包送洛支书王大菊,外家洛修良洛修明哥俩到火车站。买票,将两老两小安全送上火车,目送火车发动,渐行驶远,二人方返回四合院。在此期间,陆向北有给老家队部打电话,告知洛二哥接站时间,免得洛支书王大菊和洛修良哥俩下火车,没法把大包小包往家带。比起前往京市带的行囊,回程洛支书四人带的只多不少,其中多是叶夏和陆向北二人买给两位老人和二房三房的礼物。得知洛支书终于要回村,整个清溪大队的社员无不期盼,这不,等洛二哥按着陆向北给的时间接洛支书四人进村,立马被乡亲们围聚,热热闹闹的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被社员们簇拥着一进家门,王大菊就嘻呵呵地取出在京市照的相片,给乡亲们看,并大把大把抓从京市带回的糖果,让大家甜甜嘴儿。“这就是天安门啊!真好看!”“应该说庄严,不能说好看。”“咋就不能说好看?要我说,天安门是既庄严又好看。”“你们别争了,准确点说,是既庄严又肃穆!”“还是支书会说话。”“不是我会说话,这是我家小五嘴里出来的。”“支书叔,你给咱们仔细说说首都都有啥好不?大家伙都想听呢!”“对啊对啊,老支书你快给大家伙讲讲!”“支书爷爷,小五叔叔和小五婶婶上的大学是不是很大呀?”“老支书老支书,首都的街道上是不是有好多小汽车?首都的人是不是穿得都很好?首都是不是有好多高楼大厦?”老少爷们围聚在洛支书身边,一个个眼里写满憧憬,想要听洛支书说更多有关首都的见闻,好长长见识。同样的,村里的婶子和大姑娘小媳妇全围在王大菊身边,问东问西,像一群鸭子在王大菊耳边“呱呱”叫,然,王大菊没感到丝毫厌烦,一直笑呵呵地回应着大家伙的问话。“我给你们说呀,咱们首都到处都是人,走哪都热闹得很,小五和夏夏一有空就带着我和我家老头子四处逛,我们不仅有去天安门广场拍照留念,故宫和长城还要那啥北海公园我们都有去过。故宫大得很哩,那里可是皇帝住过的地方,一走进去,我这心啊就怦怦怦地跳个不停,感觉有好多眼睛在看着我,紧张得很……”王大菊又是说又是用手比划,听得围在她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和上了年龄的妇女们一愣一愣的。院子里,洛修良洛修平哥俩身边围聚着不少十岁左右的萝卜头,俩兄弟咧嘴嘴巴笑嘻嘻地有问必答,同时不忘把自己在首都看到的听到的学给小伙伴们听。“我小叔和小婶婶上的大学特大,里面别提有多漂亮了,要不是快开学,我爷奶怕耽误我们哥俩去学校报到,我们现在仍待在首都呢!”洛修明一脸惋惜地说着,但很快他重新兴致高昂起来:“不过我有和我小叔小婶婶说过,等我回到老家一定努力读书,以后也要考上首都的大学,到我小叔小叔叔的学校里去读书!”“还有我们还有我们,我们也会努力学习的,考去首都上大学!”小伙伴们一个出声,紧跟着一个接一个挺直腰板表露出自己的志向。“那大家就一起努力进步吧,回头咱们全考到首都去上大学!”洛修明小手一挥,颇有领导风范,回应他的是小伙伴们齐声应好。乡亲们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后,陆续离开了洛家,洛支书两口子洗去一路风尘,终于好好地喘了口气,接着,王大菊把叶夏和陆向北买给二房三房的礼物拿出来,当着两房人的面将礼物一分,就摆手把人打发走。回到各自屋里,洛二嫂眼睛嘴角全是笑意,对洛二哥说:“小五两口子真是有心了!”“这话用得着你说?日后改改你那眼皮子浅的劲头,别动辄就酸我五弟和弟媳。”洛三哥睨眼洛三嫂,他最是见不得自家屋里的有事没事酸两句,弄得一家人原本好好的气氛,就因她两句酸言酸语一个个没了好心情。“我爸说得没错,妈你往后要是还想以前那样在我小叔小婶婶面前说酸话,我这做儿子的都没脸出现在我小叔小婶婶面前。”洛修良绷着脸儿看向洛二嫂说:“这次和爷奶去首都一趟,先不说小叔小婶婶给我和弟弟花了多钱,单单小叔小婶婶带着我们四处逛,就让我们兄弟俩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小叔小婶婶不仅仅带我们出去玩,每天还会抽出时间给我们补课布置作业,小叔说做人要眼界放宽,别总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小婶婶说只有多动脑筋,认真做事,日后才会有出息。妈,你身上有不少缺点,得好好改改,不然我和修明走出去,脸上会很没面子,我们可不想被人嘲笑我们有个拎不清,喜欢酸言酸语的妈。”“我支持我哥说的,妈你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见识,小叔小婶婶对我和我哥可好啦,又是给我们买新衣服又是给我们买好看耐穿的运动鞋,还带我们去好大好的图书馆买书,我很喜欢很喜欢小叔小婶婶,要是哪天我再听到妈在屋里说有关小叔小婶婶的坏话,我保证会和你翻脸哒!”洛修明仰着脑袋,很是认真地对洛三嫂说着,闻言,洛三嫂的脸红得很,嘴上嘟囔:“你妈我啥时候念叨你小叔小婶婶的坏话了?净瞎说!”“有没有念叨过妈你自个知道,这次从首都回来,小婶婶有给你和三婶一人买双皮鞋和一条那么好看的丝巾,给我爸和三叔一人买了件上衣,就这些花了不少钱呢,再加上给我和我哥买的,起码得有二三百块,现在好回过头想想,妈以前没少在咱们屋里念叨我小叔成日游手好闲,像蚂蟥一样吸一大家人的血,说我小婶婶有啥了不起的,不就长得好点、读的书多点,凭啥要被我爷奶捧着……越听小儿子嘴里叨叨,洛三嫂的脸越是涨红,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承认她以前没少在家说酸言酸语,没少在自家屋里吐槽小叔子好吃懒做,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嫉妒老五媳妇长得好、读书多,又有正式工作,忍不住暗地里嘀咕些有的没的,可人都会改变,如今老五两口子自个有出息了不忘拉拔他们二房,她除非真没脑子,才会继续像之前那样犯糊涂。“行了,你妈我有脑子,知道好歹。”面子上实在有点难挂住,洛三嫂瞪眼俩儿子,把炕边上堆的糕点、糖果等首都特产收起来,继而坐在炕沿上,试穿她的小皮鞋。“当家的,你看我穿这皮鞋,戴这丝巾好看不?”站在地上,洛三嫂轻跺跺脚,又拿起丝巾系在脖颈上,笑问洛三哥。“嗯。”洛三哥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就不会夸我两句,真是根木头!”洛三嫂不满意,嗔眼洛三哥。“妈,做人首先得心灵美,然后才是外在美给加分。”洛修良小声吐槽。“混小子你找抽是不?你妈我以前是有点那个,但也算不上有多坏,如今不都说了会改的,至于你揪着不放,好像你妈我心有多黑似的。”洛三嫂一听这话,气得心肝肺疼,狠狠地瞪眼大儿子。“妈生气就不好看啦,我小婶婶从来都不生气,每天和我小叔乐呵呵的,对我小叔说话可温柔呢!”洛修明眨着黑亮的眼睛,不知道他口中所言于他妈来说是在补刀。摁住心口位置,洛三嫂点着小儿子的额头,磨牙问:“你妈我是丑八怪,你妈我不温柔,是不是?”“妈你可别冤枉人啊!”洛修明一脸无辜。“这么生气,要我说你这是自觉被儿子说中了。”洛三哥突然冒出一句,摆手让俩儿子去休息,自个上炕大咧咧躺好,不再理会洛三嫂,一时间,洛三嫂觉得又好气又没趣,换下脚上的皮鞋,解下脖颈上系好的丝巾放好,翻着白眼嘀咕:“你们爷仨就气我吧,哪日把我气死了,看你们怎么办!”“凉拌。”洛三哥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两字,洛三嫂上手就在其小腿上拍了一巴掌:“能耐了啊?一个两个三个都在数落我,我又没做啥十恶不赦的事儿,你们爷仨至于吗?何况我不说了日后不会再那样,你们倒好,还得理不饶人了,真没见过你们这么小心眼的!”“随便你怎么说,从今往后我不会去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俩儿子看得过眼,你尽管按你想的去说去做。”洛三哥不轻不重地撂下这句,闻言,洛三嫂哼哧一声,回应:“我又不傻,和我自个生的儿子闹离心。”三房屋里,洛三嫂脚穿小皮鞋,身体紧绷坐在炕沿上,心里是既高兴又欢喜,却就是不敢往地上踩,生怕把小皮鞋穿坏了,看得洛三哥很是没眼看。“当家的,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穿上皮鞋。当家的,你说我下地走两步没事吧?当家的,这皮鞋应该能穿好几年吧?当家的,我心跳得好快,我真得太高兴了……”说着说着,洛三嫂吸了吸鼻子,语带哽咽:“在娘家那会,家里有啥好东西都轮不到我,嫁给当家的后,我的苦日子一下子就没了,可……可我却傻乎乎地依旧惦记着娘家,总想着把咱家的东西给娘家扒拉点,当家的,我以后不会了,我要好好和你过日子,把咱自家的日子过上去……”洛三嫂絮叨个没完,洛三哥躺在炕上并未给出回应。兄弟五个,在老五刚订婚,没娶叶家妹子进门前,他便知道哥五个的媳妇里面,就他媳妇最是出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看着不吭不哈,心里活泛着呢,但可惜的是,这活泛不是为他洛家,为他们自个的小家,而是总惦记着把洛家的东西往娘家偷拿,他看在眼里,碍于两人是夫妻,也知道媳妇娘家的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就没说过什么,可人心都是有底线的,现今他们各房被二老分家,各国各的日子,如果这拎不清的婆娘继续一门心思惦记娘家,不好好过自家日子,他是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洛三哥暗戳戳地想着,这会儿他显然没把洛三嫂的话当真,只是听在耳里,以待观察。京市。被叶夏和陆向北从公家手上拿下的服装厂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完全脱困,且在叶夏策划下,在洛四哥按着叶夏说的法子实施下,积压在库房因款式老土销售不出去的成品服装和陈旧布料,全被洛四哥安排厂里的销售工人运出京市,在附近各农集上售卖。没怎么赚钱,但也没亏损,简单点说,是收回了成本。这成本自然包括面料和人工等费用,对此,叶夏无疑是满意的。而在为厂里那些积压货和陈旧面料找出路时,叶夏不忘联系生产面料的厂家,根据市场需求进合适的面料入厂,并提供设计样稿,亲自打板,脚踩缝纫机,缝制出样品展示给厂里新聘请的设计师和打板、裁剪师傅看。比之南方城市涌向内地的衣物款型,叶夏设计的男女款风衣和仔裤不管是款式还是做工,要更好,更受市场欢迎。三个月时间,“唯夏”品牌服饰便以京市为中心,辐射到相邻不少城市。新的管理理念、销售理念,全厂上上下下职工的积极性被调动起,订单如雨后春笋飘进厂里,洛四哥又是震惊又是高兴,干劲十足,被叶夏和陆向北带着,基本上已能独当一面。用叶夏的话来说,洛四哥天生就有着做生意的头脑,别看一打眼瞧着给人感觉板板正正,但面对供货商和购货商,脑子活泛着呢。不漫天要价,却也不吃亏,将叶夏和陆向北提出的“诚信”二字贯彻得极好。办厂最忌步子迈得太大,但也不能瞻前顾后停滞不前,要跟着经济发展的潮流来拓宽自身,做强做大,竖起自己的品牌,成为业界的领头羊。因此,叶夏在服装厂的盈利持续稳定增长中,在服装厂稳扎稳打扩建中,基本上不再去服装厂,只是按季度给出几张设计图稿,又偶尔抽空给厂里聘请的设计师做培训,说是培训,其实就是讲些设计理念等方面的知识。其余时间叶夏修课业和坚持她的写作,这日寄出稿件,走在校园林荫道上,骤然间听到女人的啜泣声和年轻男子不耐烦的呵斥声。“我不是在信里对你们说过了,不要来学校找我,你们为什么不听?现在你们不仅找到我,还在我同学面前喊我的小名狗剩,知道我面子上有多难看?这里是大学,是首都大学,不是咱们村,你们出来不说穿好点,直接穿着满身补丁,挑着担子出现在我面前,同学们看到我有这样的爹娘,背后不知要怎么笑话我,真是的,你们来找我是子啊害我知不知道?”“狗剩啊,你咋能这样说我和你娘?我们也是想你了,担心你在外面遇到个什么事,才大老远来看望你……狗剩啊,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从你考上大学到现在过去一年多,你只给家里写去一封信,只让我们按时给你寄钱,别的一概不说,我和你娘如何能放心得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