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愤怒的鱼盼盼。
“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时,鱼盼盼几乎要咬碎银牙。尽管她与姐姐鱼夕儿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有一段时间更是彼此视如寇仇,可两人毕竟还是姐妹,或者,已经不是?对于她们的关系,鱼盼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看。自从修炼了坐忘神功,她已经连自己还是不是最初的自己都弄不明白了。迷失自我真的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而这一切,正是拜眼前这个名叫鱼夕儿的女人所赐。可若不是鱼夕儿,自己又怎能活过三个多甲子,最终遇见叶青衫?这让鱼盼盼真的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继续仇恨,还是感到庆幸。
鱼盼盼原以为三个多甲子的岁月已足以让自己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所以她才会告诉每一个人她就是她,她是鱼盼盼,虽然名字没换,却已不是什么已经活了三个多甲子的老太婆。坐忘神功么,无需死亡便能够完成的轮回转世,既然如此,如今的她当然是全新的一个人。
所以自己喜欢谁,想要嫁给谁,这些事情和你鱼夕儿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不许?你没这个资格,更没这个权力!
“我的确没有资格过问、也没有权力干涉你和他之间的事。”鱼夕儿随意地撩拨琴弦所发出的声响,竟隐隐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韵律,“但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能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鱼盼盼狠声道。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神态如猫儿一般慵懒的鱼夕儿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杀不了我。”
“我也可以和你一样梅开五瓣!”鱼盼盼大喊道,“随时都可以!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他!我不想和你一样变得无情无义没有人性!我不想追求那虚幻缥缈的万古长生!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万古长生只会成为这世间最残酷的折磨和煎熬!你看不明白是你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也和你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其实很痛苦?你为了他放弃了一切,绽放了五瓣梅花,可结果呢?你终究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他还是选择了别人,甚至还生了一个儿子!而你呢?却只能守着这座白亭,望着这些他喜欢的梨花幻想他能回心转意!哈——你说你可不可怜?既然你已经这么可怜了,就不要再害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已经不是你妹妹了!我只是碰巧和她同名同姓,长得也很像罢了,行不行?你再逼我,我真的会梅开五瓣然后杀了你的!真的!”
“那好,我等你梅开五瓣,然后杀了我。”鱼夕儿勾起嘴角讥诮地笑道,“只是梅开五瓣之后,你又要再等十几年才敢见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你舍得么?如果你舍得,又怎么会在意我许不许你离开?如果你不舍得,你如何能梅开五瓣然后杀了我?你看,这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我必须离开,一定要离开!”鱼盼盼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就算我杀不了你,可你也拦不住我!除非你杀了我!”
鱼夕儿的表情平静淡然依旧,可一双美目中却闪过一道寒芒,寒芒闪过,天色竟为之一暗,白亭外的天空上霎时间狂风四起摧折万物、黑云翻卷隐见雷霆,那漫天飘洒的梨花也在这一刻化作无数森然利刃,凛冽杀气骤然蔓延开来,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切碎。
坐忘神功有“梅开五瓣即入道”一说,那么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道境?
鱼夕儿甚至连一根手指都不曾动过,只是一个眼神,竟已有这等如狱之神威,这就是无法无限大道圆融的道境!一念生则教风云变色;一意至可令日月无光!
琴弦再次被人轻轻撩拨,一缕令人潸然泪下的琴音响起。寂寞如那看尽世间悲欢离合的明月,亦如这林间无声飘洒的梨花……
落花如雨,杀气充盈天地;
残阳似血,悲意陡生心头。
一抹幽光自天外而来,无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毫无阻滞地穿透那充斥天地如有实质的凛冽杀气,沿着那将天地一分为二的血线,几乎在出现的刹那便已刺过漫天飞花没入鱼夕儿面前的那块青石。
风歇、云开、花残、琴断……
看着眼前断作两截的古琴,鱼夕儿不知为何竟美目噙泪惨然一笑,挥手抚落膝上零落的梨花。
“你走吧。”鱼夕儿对着一脸惊骇张口结舌的鱼盼盼颤声道,“这一次走了,就真的不要再回来。”
“他——他是——他居然没——他——”鱼盼盼想要抬手指向梨花深处,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分毫勇气。
“快走!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