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多是好面子的。尤其在女人面前。如果你是一个男人,而你所喜欢的女人比你自己还要坚信你能做成某件事的时候,哪怕这件事比登天还难,你也一定不会再去承认自己做不到。甚至开始变得对自己信心满满。尽管这种信心往往来得毫无根据。
如果此前的叶青衫在心灰意冷之下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仅仅只想着兑现自己对田子渊和林秋蝉的承诺却对成功不抱任何希望,此时此刻,他对亲手击败岳之南这件事已经重拾信心。前所未有的强烈信心。
鱼盼盼说的对——当岳之南放下一位高手的骄傲和尊严选择了假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天下无敌的岳之南了。他也无法战胜自己,就像叶青衫一样。
“这是老黄让我带给你的。”感受到叶青衫心态上的积极变化,鱼盼盼开心地笑着将手边的细长包裹打开递到了他的手中,“藏我剑。重出江湖的老黄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就是为了帮你,可惜他已穷搜天下,还是只找到这一柄。至于六龙会的那柄藏诸相剑,老黄说负责守卫的那几位青风高手太强,强到连他都没把握面对几人联手。但田子渊应该会想想办法。”
“你就没有觉得奇怪么?”看着手中的藏我剑,叶青衫突然笑着问道,“那两柄已经被我参透了剑意的藏锋剑去了哪里?”
“咦?你要不说,我还真没留意呢!”鱼盼盼一脸疑惑地仔细打量起叶青衫,尽管对方向来是剑不离身,可他背后的那柄长剑虽非凡物,却显然不是藏锋剑,“你把它们藏哪了?”
“等我参透了这上面的剑意,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鱼盼盼好奇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青衫有意卖了个关子。
因为鱼盼盼的到来,镇上的人们终于“明白”了那个年轻的陌生人为何会被游魂们大礼参拜。尽管他们同样不知道鱼盼盼是谁,可他们却亲眼见过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不久前才独自一人堂而皇之地冲过了那道悬在深渊之上的铁索桥,闯进了峫岭,甚至还在索桥那头打伤了两个企图盘问她的鬼族守卫。原本镇上的人们以为这个女子死定了,可谁料想很快她又活生生地从峫岭回到了镇上,在索桥那头恭送她离开的,竟赫然是鬼司!
这个能劳动在鬼族地位仅次于鬼王的鬼司大人亲自相送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鬼族最顶级的大人物之一。而这个鬼族最顶级的大人物之一如今却开始在每日清晨挎着竹篮到集市上买菜,去酒肆里打上一壶寻常的烧酒,然后喜滋滋地回到那间破瓦房里,接着人们就会看见房顶上那已塌了半边的烟囱里冒起的炊烟,更隐约能听到厨房里传出的婉转歌声……
就算是最迟钝的人,也该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于是人们开始变得更加好奇——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个连鬼司大人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地亲自送到索桥那头的女子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地为他买菜做饭,乖巧贤惠得如同一位小妻子?
“千万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酒馆中响起,坐满客人的酒馆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女人是紫炁。鬼司座下四鬼使之一、游魂之首紫炁。自从陌生男子住进了那间破瓦房后,虽负责替鬼族镇守石牌镇却难得在人前现身一回的鬼使紫炁,便如点卯一般在每日鸡鸣时分坐进这家离破瓦房不远的酒馆一言不发,直到亥子交替之时才离开。即便是那个女子的到来,都不曾让她开口说话,可今日她却因为人们的小声议论打破了沉默,甚至还多说了两个字——千万。
“千万”的语义有很多种,但放在此处,表示的则是强调。
能让身为鬼使和游魂之首的紫炁刻意强调的事情不多,如果仅仅只是寻常“闲事”,她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去提醒人们“莫管闲事”,只需和往日那般看一眼镇子口的那道石牌,人们自然就会明白。可是今日紫炁不仅开口了,还用了“千万”这两个字来强调,这里头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紫炁的话音刚刚落下,有人便踱着方步走进了酒馆,走到了她的面前,更不经准许便大马金刀地坐下,甚至还无所顾忌地直视着她那双不曾被面具遮住却从未有人敢直视的眼睛。
“你已经如此不加掩饰了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与自己一样戴着鬼面只是形制不同的男子,紫炁本就透着丝丝寒意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们骗了自己这么多年,也该清醒清醒了。”男子抬手拨了拨脸上的青铜面具,仿佛还不太适应。
“鬼司大人当初就不该让你来。”紫炁握在手中的茶杯已经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