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返回土地庙后,几个小乞儿已经在谢抱玉的帮助下烤好了那些兔子。梁素雪一脸怜爱地帮受伤的虎头把肉里细小的兔骨剔了出来,又不时帮年幼的阿元擦着油腻腻的小嘴,偶尔还张口接住名叫阿莲的小女孩儿喂来的兔肉。
看着他们四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叶青衫觉得正如梁素雪在回来的路上所说的那样,“素雪公子已经死在了法相宗,如今的梁素雪,仅仅只是一个人老体衰的落魄书生而已。”梁素雪这一生也算是大起大落毁誉参半,可最终他还是在这几个小乞儿的身上找到了那一份宁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
田子渊在把事情都告诉谢抱玉后,两人倚坐在墙角双双陷入了沉默。尽管他们出于各自的立场不愿承认,可事实却无情地向他们证明了原来江湖果然没有什么是非黑白可言。身为正道之首的天玄四座自是道貌岸然,可藏剑庐、刀王门、晴园等又何尝不是沽名钓誉自私自利?佛道两家在利益面前也刻意忘记了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南门书院的自扫门前雪同样令人齿寒。至于本就是杀手组织的雨楼更不是什么善类。而小楼之人的做法也是难分对错。
可是他们错了么?未必。若是站在众人各自的立场上,每个人其实都没错,他们都在维护自己人的利益或是坚持自己的信念。就连岳之南、长宁的所作所为在某种意义上都无可厚非。
“什么是黑白分明?是是非非谁又能说的清楚?”叶青衫坐在火塘边看着吡啵作响的火堆怔怔地说道,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说话,“我好像忽然能明白叶家当年为什么会无情了。”
“人有了感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对他人分出亲疏远近,于是就有了立场。”梁素雪将吃饱了的小乞儿们哄睡着后,走到火塘边挨着叶青衫坐下,“一旦有了立场,就再也做不到公正了。”
“叶家当年不还是有自己的立场么?”田子渊与谢抱玉也双双靠了过来,四人围着火塘而坐,表情一样、眼神一样,就连作姿都如出一辙。炎炎夏日,四位高手却摆出一副烤火取暖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好在这里没有外人。
“叶家的立场,其实是没有立场。”叶青衫一脸平静地说道,“只要需要,什么人我们都会杀。同样的,只要需要,我们也可以什么人都不杀。这就是叶家的立场,这又算哪门子的立场?”
“所以你们才能代天杀生。”梁素雪接口道,“现在想想,老天不正是如此么?”
“这么一说,我好像能理解天子为什么要对叶家……”谢抱玉看着叶青衫苦笑道,“对不住,我只是”
“没什么,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叶青衫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确实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却忘了九五之尊也不过才自称天子而已。我们当年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老皇帝需要有人替他震慑江湖这一群最危险最不安分的人,小皇帝能容忍我们多年,是因为需要有人替他扫除政见不合的臣子助其顺利执掌朝纲。当我们不再是不可替代,就算没有长生之秘这回事,叶家的结果也早已注定。”
“话说回来,一饮一啄果然自有天定。”田子渊幽幽地说道,“当初天子有意放过你一人,只是为将来留一手准备而已。那个时候谁知道会有岳之南这个人?又有谁会料到这一手准备竟真的成了如今的关键?”
“可是朝廷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谢抱玉抓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叹道,“不止是朝廷,所有人除了我们这些人外还是不知道这小子是唯一的关键。虽然每个人都清楚这小子是最有可能杀死岳之南的人,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事实上他不是最有可能,而是唯一有可能的人。只要他不死,就算能把鬼族和青风全部连根拔起,他依然还是有能力搅得天下大乱啊。”
“岳之南真的强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代天杀生才能杀他?”叶青衫转头看向梁素雪目光灼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