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从日头高照的未时一直待到夜里亥时,踏着一地的寒霜离去。
谢石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离去。连谢道韫也被迫留了下来。此时的郭氏,坐在前厅里,手捧着一杯热茶,不知是冷还是害怕,直打哆嗦。
她目光怨怼地看着谢道韫,忍不住开口,“令姜,你明明也看不惯你六叔宠妾灭妻,你先前为何那样做?”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问这种愚昧的问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谢道韫很不愿意搭理她,可又不能明说,这种时候,她还是撇干净些为妙。
她道:“六婶这话说得不对,六叔虽然宠着那位,却从未想过要动你的正妻之位,何来宠妾灭妻之说?”
纵然是心知肚明,也不该当着下人面就这样说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六叔难堪不说,她就不怕六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真的如她所愿了?
依六叔现在的糊涂劲,也不是不可能做不出来。
“你!”郭氏再蠢,也听得出来,她这话里带着避嫌之意。
谢道韫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六婶还是想想该如何向六叔解释吧。”
如果要在郭氏和天锦之间做选择,谢道韫现在的心情就是谁都不想选。她已经对郭氏失望透顶,至于天锦,她也不会任由这种女人让她英明神武六叔,老来失了德行。
郭氏:“……”
不用她说,郭氏也是心焦不已。来之前她已经想到了,事发之后,必会拿着天锦进府的目的居心叵测来说事。她以为只要动了手,天锦受不了苦,肯定什么都招了。到时候就算是谢石再想护着她,也不占理了。
可她想得太好了,却没想到被天锦气得失去理智,动了刑时只顾着一时爽快,却忘记了要屈打成招。
说起来,这事也怨谢道韫。
若不是她中途阻止自己,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拿到想到的那份口供了。
想到这里,郭氏的对谢道韫的怨恨也掩饰不住了。
夜越深,气温越低,前厅里连个火盆都没有。谢道韫已经坐不住了,也不想在这里承受郭氏的怨气,起身就往外走。
她这一走,郭氏心情更糟糕了。
等待最是难熬……可她又没有勇气一走了之,只得愤怒地指使身边的婢女去打听情况。
婢女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却暗叫倒霉。她对方葵掌嘴时掌得十分痛快,现在却恨不得跺了自己的手。
从谢石回来的反应,谁都能看得出来,恐怕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在这之前,人人自危啊。
果然,天锦迟迟不醒,谢石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在方葵肿着张脸进去送药时,谢石再忍不住了。
怒道:“这府上,只有你一个侍女吗?”
方葵很自觉地跪下去,“六爷息怒,是婢女看别人伺候的不仔细,自己要来的。”
谢石深了口气,“你下去养伤,把药给我!”
方葵:“六爷还是让婢女来吧。姨娘身娇体弱,您又是习武之人,万一下手没个轻重……只会让姨娘更受罪。”
她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又何尝不是驱赶之意。偏偏谢石现在满腔怒火,没有听出来。回头看看天锦纤细的身段,他只得默默站了起来。
他前脚刚离开,天锦就缓缓地睁开眼。
“姨娘。”方葵一点都不意外。
天锦打量着她惨不忍堵的脸,“别担心,你家六爷会替你报仇的。”
方葵想笑,却又不敢笑。脸上绷得紧紧的,稍一动就皱就痛得揪心,连说话都小心。
天锦也疼,忍不住抬手往后腰摸过。
“姨娘别动,婢女替你擦药膏吧,大夫说万幸未伤到根本,不过还是要精心养些日子了。”
天锦听着自己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