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军都督陈其美,与自己的心腹黄郛、蒋志清、应夔丞、王金、刘福彪等人,正在里面。奇怪的是,屋子里面摆着的一桌酒席,虽然杯盘狼藉,但却没有叫来当红名妓作陪。
“膺白(黄郛),桂馨(应夔丞),你们说如今该怎么办?”陈其美左手紧紧的攥着一只杯子,右手无意识的轻轻rou着太阳穴,他的声音中透1ù出几分焦虑。除掉了陶成章这个赤佬,他泄了心头之恨,本来xiong中十分畅快,却没想到此举无异于捅了一个马蜂窝,社会舆论大哗。
上海《字林西报》当天即行特大号外:“广慈医院生暗杀大案,陶成章被刺身亡!”的黑色大字标题下,如此记载:“革命巨子陶成章养病于本部法租界广慈医院,今晨二时许,突有穿西装两人,推门入房,趁陶卧netg,以短枪击之,破脑裂腹,惨不忍睹,凶手迄未抓获,惜一代英豪,天不予寿,太可哀矣!”
中国同盟会机关报《上海民立报》,亦在案后两天,连续两次表《陶先生死不瞑目》的社论,强烈要求严缉凶手到案究办。
同时,上海各界迅于永锡堂召开了“陶成章、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四烈士追悼大会”,大会由浙籍名流许默斋主持,到会各界人士约四千人,会上有多人读祭文并言,气氛十分悲壮。与会者纷纷登台演说,不少人的演说,词意jī烈悲壮,如谓:“陶公之死,非死于汉奴,非死于sī仇,必死于怀挟意见之纤竖,吾同胞当必代为雪仇!”或谓:“陶公之死,必死于竞争权利之徒,若经查出,当以手枪杀之。”……
这个追悼会,身为沪军都督的陈其美亦不能不亲自出席,听着那些言辞jī烈、无比jī愤的演说,主席台上的陈都督一时间如坐针毡,并在言时不得不假惺惺表示要严缉凶徒,并悬赏1ooo元缉拿凶手。然而,让他难堪的是,差不多在这同时,浙江都督府已经布告天下,悬赏3ooo元缉拿凶手。
当然,最使他为难的是,孙先生电令他务必“严究缉,务令凶徒就获,明正其罪,以泄天下之愤”之后没多久,又给他来一封电令,要沪军都督府与浙江都督府联合查办刺陶案。
“哎,大哥这事行得莽撞了!”黄郛轻轻一叹,他是不同意用暗杀手段除掉陶成章的,毕竟这样做的政治后果很难承担。
“人杀都杀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况陶成章那厮辱人太甚,早该死了!”与陈其美同为青帮“大”字辈的大佬应夔丞,恨恨说道。他是陈其美介绍加入同盟会的,经常与陈其美一起冶游,是陈其美最为亲信和倚重的人之一。另一个时空,刺杀宋教仁的直接罪魁就是他,还顺便栽赃给袁世凯,糊nong了老袁一把,让老袁有嘴说不清。能够让袁世凯吃哑巴亏,环顾斯时,能有几人,所以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行得cao切了,行得cao切了!”王金喃喃道。他是同盟会员,也是光复会员,自幼好习枪bang,喜爱骑马打枪,**岁就成了神射手,18岁加入了反清会党,被举为“龙头”,19o5年,经徐锡麟介绍,参加了光复会,深受徐锡麟、秋瑾等人赏识。他误认为徐锡麟是被陶成章bī死的(实际情况则是徐锡麟买官之后,“颇得意”,许久不见动静,陶成章等人不免疑他变志,“与争甚烈”,等到徐杀恩铭,“始信之”。),一直对陶成章有些耿耿于怀,因而逐渐与陈其美走在了一起,成为了陈的臂助之一。陈其美登上沪军都督宝座,他出力甚大,上海光复后,他率军光复了杭州,之后被举为绍兴军分府都督。
王金是以搞暗杀知名的,当年告秋瑾的豪绅胡道南,就是他化装成老农去处死的。黄hua岗起义前,香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侵吞了革命党人募来的钱,王金听后很是气愤,就到香港杀了这个经理。又有一回王金从南洋归来,现有叛徒尾随,在船到埠头拢岸时,王金已化了妆,改换了穿戴,出其不意地击毙了叛徒。他的大名在浙东、乃至全浙江传得很广,连孙文都赞誉他为“东南一英杰”。
不过,这次暗杀陶成章的事情,他却事先不知情,事情生后,与陈其美关系很近的王金,不免被浙江光复会的同志视为陌路,有些孤立起来。于是,他只好卷了4o万的库银,重新回到了上海,有些郁郁地做起了寓公。
“大哥,xiao弟一人做事一人当!陶成章那厮诋毁总理,一再给大哥难堪,死有余辜。人是xiao弟带人杀的,xiao弟愿意自认其罪,不让大哥难做!”蒋志清脸色有些青,陶成章是被他you使光复会的王竹卿一起刺杀的。陈其美jiao予蒋志清刺杀陶成章的秘密任务时,他慨然应诺,以为是天赐良机,既可建功立业,令革命党人刮目相看,也可报答盟兄的知遇之恩。
于是,他很快就想到他的旧友、光复会的王竹卿,此人原为太湖强盗,枪法精湛,且可飞檐走壁。他虽是光复会员,却常以会内机密换取钱财,陶成章对此极为恼火。蒋介石获取这一情报后,找到王竹卿,对其恐吓讹诈,散布陶成章伺机严惩王竹卿的言论。王竹卿信以为真,铁了心要先下手为强,杀害陶成章以保全自己。
陶成章消息灵通,早从王文庆等人那里获知了陈其美也许要加害于他的消息。为防不测,他深居简出,行踪不定,后因治病才迁往法租界金神父路广慈医院。蒋志清折腾了几天,才好不容易现陶成章的行踪。
刚一开始,蒋志清很殷勤地上前和陶成章打招呼。陶成章气度宽宏,虽然明知蒋志清是陈其美的盟弟,仍然毫不介意,何况蒋对他又执弟子礼、和顺谦恭、处处xiao心。所以,陶成章不免毫无防备,与蒋志清相谈甚欢。当晚,蒋志清用自己的马车,把陶成章送回广慈医院,默记下陶成章的病房号码,次日又携带礼品,以探视为名,实地勘察陶成章的病房环境,及进出路径。就在这一天深夜,蒋志清带上王竹卿闯入广慈医院,将陶成章悍然杀死,制造了如今这一起让舆论大哗、无数革命党人十分愤慨的惨案。
此刻,蒋志清心中苦,他与陶成章本来没有任何的sī人恩怨,也谈不上什么政治上的冲突,纯粹只是冲着他盟兄的关系,打算干这一票,以后自己在革命党就可以出人头地了。可是如今看来,这一票干得很亏,大大地亏,也不晓得盟兄会如何对待自己。不过他十分精明,与其让盟兄把自己推出来做替罪羊,不如主动提出,反而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果然,蒋志清的话一出口,就听到黄郛轻喝道:“阿清,你糊涂!你和大哥的关系,上海谁人不知?你自承其罪,那大哥还能摆脱主使者的嫌疑么?”
陈其美也摆了摆手:“人是我让你杀的,责任怎能让你一个人扛?咱们青帮弟兄以义气为先,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等话不必再说。”
蒋志清心中窃喜,但尽量不表现出来,压抑着说道:“两位哥哥教训得是!可是如今的局面怎么应付?”
还是应夔丞鬼主意多,想了一会就想出了李代桃僵的主意:“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度要快。王竹卿那厮跟咱们没什么渊源……”
应夔丞右手作势一斩:“咱们趁浙江都督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之前,就把王竹卿那厮抓起来,再找几个替死鬼,由咱们的人审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然而迅处决、结案,向外界宣布这是一起“挟sī复怨”、“擅行仇杀”的血案……”
“好办法!”黄郛点点头,“虽然未必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但只要过得一时,在这么个hún1uan的局势下,这件事情也就会不了了之了。只是阿清也不宜继续呆在上海了,这样吧,你明早就出,去往日本,躲避一段时间,顺便也在日本再多学一点军事,日后好有大用!”
陈其美霍地立起,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紧攥着的杯子,杯子掉到地上出清脆的碎裂声,不过这个xiaocha曲没有引起在场之人任何的注意。
陈其美眼镜片后的一双细长的眼镜,紧紧盯着蒋志清,故作淡然地问道:“阿清,你看这样可行?”
蒋志清内心里当然不愿意出去,只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他涩声道:“xiao弟全听大哥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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