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昭得了盖寓的吩咐,施施然走出郑家祖祠之外,就看见李存信打着伞站在雨里。不过他是骑马来的,虽然穿了蓑衣带了斗笠,但身上也早就湿透了,如今那把伞也只是让他的头发不被淋湿而已。</p>
李存信看见李嗣昭出来,略微怔了一怔,一抹诧异只是一闪而过,便抢先笑道:“原来益光也在。”</p>
李嗣昭脸上挤出一点笑意,语气却不冷不热:“正阳有事,某岂能不来?”</p>
李存信笑着点了点头,问道:“盖仆射可在?某有事须向盖仆射面陈。”</p>
李嗣昭微微抬起下巴,道:“盖仆射说,他正处理一桩命案,忙得很,此刻无暇与都校会面,请都校在此稍等片刻。”</p>
李存信并未料到会吃闭门羹,闻言不禁呆了一呆,而后忽然一惊:“命案?什么命案?”</p>
李嗣昭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挪开目光,淡淡地道:“孤儿寡母,受人陷害欺凌,上告无门,遂自戮于自家祖祠,以证清白。”</p>
李存信的脸,忽然变得有些发黑了——</p>
王家,前院花厅。</p>
“王辩!你做的好官!”</p>
王笉仍是一袭白衣,以示为父带孝,但此刻她却高坐花厅正席,面带愠色地看着面前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的王笉,再不是平时那般亲和淡然的模样。</p>
那男子身着官员常服,低头跪在王笉面前,有些底气不足似的小声分辨:“姑奶奶,非是孙儿不察民情,实乃前次听了两位玄祖昭文公与昭逸公的吩咐,须得与并帅保持良好关系,是以……那李存信乃是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位高权重,若是因为此事得罪了他,难免他不在并帅跟前嚼舌,对我们王家不利……”</p>
此人年纪怕不有王笉两个大,又是官员身份,却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口称姑奶奶。盖因为王笉年纪虽小,辈分却是极高,而最关键的是,如今太原王氏的家主之印还由她代为执掌。王氏这等千年名门,若非家规之森严,哪里有如今地位?是以别看王辩身为朝廷官员,到了王笉面前却是家中普通子弟见了尊长,哪里敢多言半句!</p>
王笉冷冷地道:“二位叔父的意思,你便是这般理解的?王辩,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十年前你为言官,尚敢上书弹劾宰执,十年后你身为晋阳令,在我王氏根基之地,却连一个区区藩镇将领都不敢得罪了,若是早知如此,我看当年昭文叔父就不该保举你担任如此要职!你若是连区区一个晋阳令都做不好,有生之年别想位居中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