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抬起头，看着宇文熙说道：“五王子，永历三十年的事情，是裴元贞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裴元贞？”宇文熙回望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方墨，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漠北不是已经回到你们手中了吗？你还要知道这些做什么？”</p>
方墨却摇了摇头，说道：“前车之鉴，需得记牢，以后才不会再出。”宇文熙一愣，随即点头，笑着说道：“前车之鉴？不错，人的本性属劣，这些教训若是不记牢了，一定会在犯的。”又将目光移开了，移到前面雕花架上，乍看像是端详，那青色眸子里却一片空茫，缓声说道：“当年那事也不是刻意为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裴元贞有个极得力手下，名唤裴霖的人。”</p>
方墨点头，说道：“记得，廷尉司裴霖，他已经死了。”</p>
宇文熙一愣，回过头看方墨，“裴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自萧帧在舟州起事，燕京那边的消息就不甚通顺了，裴霖已死这事，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情。</p>
方墨淡淡说道：“有两年了吧。”裴霖与温国公宋祖安外室死在一张床上，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裴元贞这人将面子功夫做得极好，应是不会让这事大肆喧闹出去的。</p>
宇文熙看方墨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笑了笑，说道：“方墨，他是死在你手上的吧？你杀他，裴元贞怎么会让你活着出燕京的？”</p>
方墨说道：“我一向跑得快。”</p>
宇文熙又笑起来，说：“确实如此，若轮跑路，还真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你。”</p>
方墨镇定说道：“逃命这事，若不跑快些，那哪成？五王子不要耿耿于怀，还是跟说说这事怎地跟裴霖关连上的？”</p>
宇文熙看着方墨，说道：“是他牵得中间线，他那年不知道怎地跑到晋州来了，我们刚好遇上了，说了些有意思的话，一来二去，就熟了。你是知道我四哥这人的，将你们南人那一套求贤若渴学得通透，但凡看见一人有些能耐，就想招在麾下来。对那裴霖也客气得紧，不想裴霖是个有主，当时就辞了去。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第二次见面，裴霖就主动报了家门。我四哥是个极聪明人，裴家透了好意来，他自是顺手就接了。然后就有了永历三十年的事。”</p>
裴霖到晋州来，想必是冲着聂笙来的。他到晋州来，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曜兄弟怎么会到晋州来？两个北狄王子频频说到晋州，这可不件常见的事情。</p>
方墨低下头想了想，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五王子是半个晋州人啊，这么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乡亲了。人家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两兄弟倒好，将自己母家人杀得精光了。”</p>
宇文熙却将头转到一边去，不说话。方墨黑幽眉眼冷森森看着他，这两个兄弟出身低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两个人的母亲居然是个漠北女子，若是她没有猜错，那么这女子要么是晋州人，要么曾在在晋州住过一段时间，总之，绝对免不了跟晋州有些关连的。</p>
方墨见宇文熙不回答，也不问追问——这其中缘由，想想其实也简单，一个漠北女子养了北狄男人的两个孩子，这不是活受罪吗？漠北跟北狄世代相恨，这两兄弟在晋州的艰难日子可想而知。宇文曜做屠城恶事，一方面有军情在其中，想出其不意拿下漠北几州，另一方面定是与他们身世有些关连，要么是想一雪前恨，要么是怕晋州当地人认出他们来，所以索性就杀光了晋州满城的人。</p>
方墨心中想起这事，就觉得咯得慌，她在晋州住了半年，对那里印象却是极好的。可是眼下却不是别扭的时候，晋州屠城宇文熙顶多算个帮凶，正主还是他那亲哥哥宇文曜。</p>
方墨压下心中恨意，看着宇文熙，又问道：“五王子，实不相瞒，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们是怎么过黑水河的？”</p>
宇文熙低下头去，淡淡说道：“你若是在黑水河边上遇上三五个大雪年，你也会知道怎么过河的？”方墨一愣，她家在晋州西城仅住了半年，确实很少到黑水河边去，只听她爹说过，那年雪大天冷，黑水河结了老厚的冰，边上都可以站人了。</p>
方墨犹豫问道：“你们是走冰河过来的？”</p>
宇文熙淡淡说道：“黑水河虽是喘急，有几处河段却还算平缓，结了厚冰连马车都可以过去，更别说走人。”方墨点头说道：“我也看过冰上走车的。”不过却不是这地。</p>
宇文熙不想再说这事了，转头看方墨，问道：“方墨，你还想知道什么？”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时只能想这么多了。五王子既是想今晚脱身，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