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儿乖,乖乖喝下去,病就可以好了。”我听见母亲的声音。
我只好启齿一口口吞咽下去。
有时我会醒来,眼前时常出现熟悉的面孔,子琛,墨衣,水衣,烟儿,甚至是父亲和蓝沁,他们都一脸忧色。我有心要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片刻,眼前一黑,我再次沉沉睡去。
我想,这是上天要收回他对我的额外宠爱了。
“小织,小织……”
又有一次,我不停不停做梦,有张脸重复地出现,他提着花灯在灯火朦胧间笑看着我,他的话又多又奇怪,他拿花生和地瓜来献宝,可他就是不让我看清他的脸。
我生气了,我揉着眼说,“小猪,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然后他的脸真就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漂亮的澄澈大眼睛,正焦虑地瞪眼瞧着我。他睫毛卷翘得让女孩子妒忌,两道有着柔和线条,仿佛永远不曾扭结的眉毛此刻也揪成了巨大的八字。他俯着身,一缕头发从脸颊处滑落下来,拂过我下巴,痒痒的。
他可真好看!
我眨巴一下眼睛,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
然后我将手抬到他的脸部,有心要狠狠掐下去:混蛋,你当我陆小织是玩具吗,高兴的时候屁颠颠跑来,不高兴的时候八百年不出现!我要掐你,我要咬你!
但奇怪的是,我手指上没有任何力道。小猪看着我的动作,愣了愣,忽然握着我的手放到脸上摩挲着,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痛楚。
呃!这人!
我皱着眉头想要将手抽回,可怎么也使不上力道。心里一急,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只听耳边小猪沉声道:魏彬,快马回京,将刘御医绑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呼吸不是那么沉重了,脑袋开始慢慢清醒过来,我睁眼时总是看到一个大胡子的老头子,他乒乒乓乓地在外屋捣腾着药物,吵死人了!
“小姐,您好点儿吗?”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好多了。”我冲口回答。忽然愣了愣——我居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太好了!”老头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又把头凑过来问道:“小姐可看得见老朽?”
我眨眨眼:“老头,你的胡子好长啊,用什么洗发水?”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然后一点点慢慢消失掉:“哎,想不到还没有医好”
“哎老头,”我虚弱地冲他甩了个白眼:“我好饿啊。”
他反复看了看我,忽然容光焕发,大胡子又激动地抖擞起来,“好好,小姐请稍等!”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我斜靠在床头,向四周看了看,所有景物都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不再带着朦朦胧胧的虚无感,我咧嘴笑了笑:嘿死神,看,我又胜你一局。
我的屋子在我病好的消息传出后热闹了起来,家里人来来回回地出入,父亲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大娘也礼节性地来探望了我。
我仍然虚弱,但明显地好转起来。老头说还需要观察几天,我摆手笑道,死不了的,放心。
话未说完,忽地,我口中一阵腥甜,哇地喷出一口热血。
暗红的血迹在我的裙摆上缓缓散开,屋子里静得可以听见细针落地的声音。
父亲的目光落在我裙摆上的血迹上,脸色一下煞白。
“无妨,淤血散尽,小姐的病已好了九成。”只有老头面露喜色。
父亲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他看了一眼僵坐在身旁的大娘,忽然腾地站起身,宽袖一甩冷声道:“刘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也好,老朽也正好要跟大人说件事。”老头看了我一眼,收拾了东西和父亲前后走出。
大娘惊恐地看着他们离去,回头扫我一眼,嘴角怪异地抽搐了一下。
我看着裙摆上的血迹,疲惫地阂了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