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饭,我告别了高保平一家。今天已是正月初三,该回鱼湾大队——我的家了。
高叔叔、白阿姨也理解我急于归家和父母团聚的心情,没有多挽留,在我临出门时,给我准备了装满北京特色食品的一个大提包,让我带回家,给我父母尝尝。我怎么拒绝也没管用。
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我家所在的J省省城L市。下火车后,给我的舍友郭勇打了个电话。
自从我四姐出事那次我来L市后,还没去过郭勇的家。到他家后,我把白阿姨给我收拾的东西,留下了一半(我身上只剩下二十多块钱,只好借花献佛了,这还是里面有白阿姨给那我十块的压岁钱)。结果第二天回家时,郭勇他妈妈渠阿姨又给我塞进去满满一包省城的特产。哎,人缘好啊,走到哪都落一堆人情。
正月初五中午,我搭从省城过来的客车,在我们村头下了车。
眼前的山村,已不是昔日那破落的面貌,因为春节的来临,人们给她略作打扮,使她也显得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妩媚,眉宇间**了一丝喜气:年轻的小伙子从山上采来了松柏枝,搭起了几个彩楼;手巧的姑娘们用红纸剪出了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窗花,糊成了挂在大门上的各种花灯。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着的大红对联,驱散了一年来缠绕在村落间的穷气;地上撒着的一层鞭炮屑,意味着一年的霉运已被蹦去。来来往往串门的人脸上都是喜悦,老远就能听见他们欢快的大嗓门打招呼。看来这个年人们过的不错。
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孩,穿着新衣服,正在村里活蹦乱跳,把鞭炮点燃瞎扔着玩,看见我大喊:“五儿叔回来了,北京上大学的五儿叔回来了。”
腿快的两个,掉头就朝我家跑去报信了。剩下的几个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大提包,两个人抬着走,插不上手的,则在前面呐喊开道:“我五儿叔回来了”。我纳闷,啥时候我在村里变的这么牛了。
刚走到我家坡底,爹妈就从大门出来了,后面跟着俩小“卫兵”。一见我,妈就擦开了眼泪,爹手里拿着旱烟袋,高兴的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一进门,我先打开提包,抓出两把糖打走了几个小“卫兵”。由于村里呆的时间少,这几个小孩一个我也不认识。小孩们手里拿着来自北京的水果糖,欢天喜地跑出去到处炫耀去了。
妈妈给我打了洗脸水,让我先擦把脸。在我洗脸的时候,不住地问:中午吃饭了没有、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假期学校都没人了在那住、在那吃饭等等等等问题。我洗脸不得空,只能嘴里偶而蹦出几个词。
爹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了,旱烟嘴在锅台上敲了几下:“你让五儿洗完脸,再问也不迟吗?他还能飞了?没见过你这样的?!”
妈笑着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高兴得都糊涂了。”
“妈,我四姐去哪了?”洗完脸我见四姐不在窑里。
“你四姐吃过早饭就出去了,估计到那三姐那去了。五儿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
“哪还用问嘛,‘接风饺子送行面’,就吃饺子。不是还有给他留的胡萝卜羊肉馅吗?!”爹点了一锅旱烟,不紧不慢地回答。
妈在锅台旁一边和面,一边听我和爹拉呱北京城怎么过年,不时还在中间插几句。
门外突然出现了拉长嗓子唱秧歌的声音。我们那有一种风俗:过了正月初一讨吃的(乞丐)就出门了,大正月的,到谁家再穷也得打点,不论东西好歹。
这讨吃的,有的是上了年纪没人赡养,家里确实是揭不开锅了;有的却是以前乞讨过,养成了习惯,已经成了一种职业了;有的是装出一副穷苦可怜的样子,博取人们同情;有的是能唱一口好秧歌,来让人们娱乐,换取食物。
“呀,李凡来了。今年咋来得怎么迟?”妈急忙把粘着面的手,在面盆里搓了搓,去后窑拿打的东西。
李凡,这也是我们这里民间的大名人。在我前生只听说他秧歌唱的好,至于怎么好就不太清楚了。因为这方面不感兴趣,光知道人们对他的秧歌津津乐道。这会名人上门了,怎么也得看看。
我从炕上急忙跳下来,趿拉着鞋,就望外跑。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衣服穿着破烂,一手拿个破碗,一手拄着木棍,肩上搭着条破布口袋。这就是李凡?!
他见窑里有人出来,扯起嗓子唱开了:
“新正上月头一回,
亲戚们千万不要嫌(当地土音读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