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眼下的情势,邺城明明就在眼前,即将聚集起来的近八万大军,给刘备增添了无穷的信心,自信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这座河北坚城。从此依冀州之雄利而成他心中之大事。
可老天却偏偏像是要考验他似的。就在这节骨眼上,却突然被告知自己所依仗的三弟张飞,陷落吕布军中生死不知。而二弟关羽也是被“临阵脱逃”的愧疚所扰,精气神泄了一大截。
刘备深知这时候是乱不得的。山高九仞而功亏一篑的道理,他老刘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也是懂得的。
黑山贼就在身边,虽然被孔融说服投效,可刘备却怎么也难以将身边这位蓬头乱发,套在一身亮银铠中却怎么也穿不出将军味的黑山贼骑首领,此番被张燕派来先同刘备接洽的麾下大将于毒看做是自己人。
刘备带来的幽州兵士统共两万人,这已经是在刘备暗中截留的有限的军资粮草下,所能调度的全部兵力了。就这,还在平原事上折损了近五千人,只有关羽同他那一哨亲兵逃出了生天。
刘备可不敢保证倘若此事被张燕察觉,知道自己这五千精兵在两员大将的率领下,竟然攻不破一座自己熟悉无比,且已将吕布调虎离山的平原小城后,还会不会如他那由孔融仆从捎来的仅仅数句不疼不痒的投诚言语所说一样,心无挂碍的为自己所用。为自己效死。
刘备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没有好处没有实力自然就没有人效命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懂得。几乎可以预见,曾经作为曹操欲限制老朋友袁绍的发展,而隐藏在河北的一支奇兵,在突然背弃了自家主上之后,心思有多敏感。或许是只要发现自己的实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的话。天知道张燕对刘备会不会生出之前对曹操的心思来。
何况,此刻刘备身边就有近万的黑山贼骑被张燕派作了先锋,陆续还会有五万黑山精壮聚集而来。以六万多人对不到两万,也由不得刘备不谨慎。
真是一把双刃剑啊!
虽然也对自己同关羽分析的张飞性命当自无碍的说辞持怀疑态度,在乍闻张飞生死不知时也令刘备方寸大乱,几乎同关羽一样,下意识的便要率军去平原,左右也要知道张飞的讯息。可现在却是容不得刘备有时间再顾念兄弟之情了,据刚刚麾下兵士来报。张燕所率领的黑山贼业已会师集结完毕,正向邺城而来,这个时候若是漏了怯。非但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将成为泡影。而且还很有可能要面临被吞并的危机,黑山贼可是河北巨寇,当不得忠臣孝子,当下刘备也只有强自硬下心来,打算着先撑过了这一关再说。
“玄德公,可是军中有了什么变数?倘若有用得着于某的话。但请明言!我家大哥既然已经投效玄德公麾下,我等兄弟也自然以玄德公马首是瞻!”打扮的不伦不类,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善类的于毒,在刘备好容易安抚好了关羽的情绪,嘱咐关羽务必在这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许下了只待此间事了便去同寻张飞承诺,刚刚走出不远时。便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凑到刘备身边大声说道。
“多谢于将军!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就不用将军挂心了!”刘备强忍着要生剐了眼前这个几日前还是人人喊打的贼寇,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幽州官军的于毒,压住难以抑制的恶心,努力做出一丝微笑来,说道:“于将军还是好生整顿兵马,修养兵士战力,待张燕将军到来时,也好为一举拿下邺城出力才是。”
“这个你放心就是!”于毒满不在乎的翻着死鱼眼睛一般的白眼泡,挑着嘴角说道:“这邺城于某也是来过数次了,之前咱兄弟也去踩过盘子,只要我家首领大哥一来,保你进去邺城就是。”
“唔!如此便多谢了!”也不知道于毒是故意如此还是本身就是这般无礼,这般大大咧咧仿佛没有将刘备放在眼里的话语,使得刘备现在突然觉得哪怕是在于毒身边呆上片刻,那都是令人难以忍受之事。之前在孔融处得知黑山贼投效时,那股子兴奋劲,现在早就被刘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见于毒还要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刘备就算是再好的忍耐力,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勉强给了于毒一个笑脸,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头也不回的去打听孔融是否已经如约而至。根本就没有发现背后刚刚那仿佛恶汉一般的于毒,眼眸中闪过的几丝不屑之意。
邺城中倒是没有因为刘备大军的到来而有丝毫的惊慌之意。就在原本属于袁绍的车骑大将军府邸之中,本在外人眼中,见面肯定会对掐的袁熙袁尚哥俩,此刻却是正在把酒言欢,仿佛根本就不把城外那几欲围城的兵马放在眼中。
“兄长,城外那些大军,还有那刘备,若是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表情啊!”之前在秦旭处扮嫩装可怜的袁尚,此刻正端坐在袁熙下首的主位之上,手中持着一个酒觞,满脸笑意的对袁熙劝着酒,在提起刘备时,一脸的不屑毫不掩饰。
“显甫也是长大了啊!竟然能看出为兄的谋算来,不错不错!看来还要谢谢咱们大兄才是!”袁熙略有些阴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眉毛挑了挑,意味深长的看了袁尚一眼,同举了举手中的酒觞,算是回了袁尚一倍,淡淡的说道。
“父亲……父亲真的死于大兄之手?”袁尚在听了袁熙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袁绍来,也是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袁熙这话究竟只是有感而发。还是当真知道了些什么。而且,对于自家这个以前温文尔雅的二哥,现在变的有些阴沉,也是自内心深处散发出一种不安来。要不是自家老娘刘氏,和直到现在还被秦旭扣在军中的田丰沮授两位先生,在自己离开临淄时,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同自家二哥袁熙联络上,恐怕袁尚到死也不会来寻这位当初亲自将孤儿寡母的刘氏和袁尚驱离邺城的二哥处。虚与委蛇的说话。而在听了袁熙似有所指的话之后,袁尚毕竟是耐不住性子,在沉吟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呵,你该不会认为是为兄我害死了自己的亲父吧?你可莫要忘,彼时军中大将,除了文丑、张颌两位将军深明大义之外,可是连你我的那位向来不大同我等兄弟亲近的表哥高干,都被老大给笼络了去。只要父亲一去。有这些人的襄助,要得父亲遗留下来的基业,岂不是易如反掌?”袁熙满不在乎的又饮了觞中浊酒一口。仿佛自嘲般的继续说道:“况且。你或许也听说了,在父亲丧期未过时,咱们这位大兄可就亟不可待的上表,要继承父亲的大将军之位了!至于父亲临终前说过什么,见过什么人,现在说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就老大干过的这些事。包括来攻冀州以图灭口,还不是明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