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起手就是一把好牌,宁孟钢迫不及待地想早一些伸手抓,渴望有一次难得的自摸,他面前的筹码己经输得差不多了。麻将真的是公平的,从前面居然摸到了一只“春”花,宁孟钢心跳加速,向尾墩伸手抓,口中念道:“来张心中想的。”边说边因激动身体居然站了起来,边上的牌友个个劝他坐下,他在坐下前的一刹那,手中己经摸到了光滑。大叫:“杠后暗绝七对,白板。”说着,用力向桌面一掼,差点打翻了桌子,外面突然来了一声惊雷,并不是老天和他过不去,在另外三个人的紧张表情涌现之际,宁孟钢的屁股没有和自己的椅子重合,他倒了下去,并没有同时破坏掉一手好牌。
大家不再关心自己会因此输掉多少,毕竟都是同事、朋友,忙着伸手想将他拉起来,可宁孟钢在别人的帮助下,居然己经没有起来的力气了,脸上是虚汗,大家这才感到不好,相互没有多看,有人提意打120,宁孟钢没有反对的力气了。三个麻友的其中两个陪同,同时给宁孟钢的老婆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女人以为是打麻将时间长了,但听说送去了医院,脑间还是闪出了一丝不妙,她对自己的男人清楚,一般的情况,他不会同意通知她的。
外面的天,乌云没有成团,雨下得不大,宁孟钢的女人姜文芝带了一些现金,抱上孩子,开车向医院奔去,才会说话的孩子不停地摆动方向盘,姜文芝看看腿上的孩子,离医院越近,她心中越不安,是的,怀里的小孩才不到两岁,要是万一?她们娘俩可怎么活?
宁孟钢己经进了急诊室,小家伙到了医院,可能是天生的害怕,哭了起来,姜文芝哄了一会孩子,看到了自己的男人,平时没有发现,这一看,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有一种末日的白,心中一抖,小孩子又哭了起来。接诊医生并没有会诊、商量那般的难,看上去极其自信地说了一句话:“有救。”姜文芝悬着的心下来了,可接着的话让她完全不能接受,是安排宁孟钢立即透析。
透析?姜文芝并不是十分清楚,可医生边说边在病历上写的字让她差点站不稳,“肾衰竭,尿毒症期”。她的天一下真的塌了,男人才不到五十,怎么就得了该死的病,她没有时间问,也不敢多想,只有听医生的,先将自己的男人送到了病房。她担心误诊,在安顿好男人后,才发现所谓的她男人的麻友、同事,早己全不见了踪影。
经过对宁孟钢症状的再次比对,尤其是各项指标的化验结果,证明医生在她男人的病情诊断上没有出错。双方的家人相继出现,显然,最好的方法的是器官移植,当然是近亲属的最好。宁孟钢不可能去想亲人的心思,他的心事姜文芝明白,姜文芝自己的血型和男人不一样,即使一样,她知道,以她男人的性格,也不会让她付出这种代价的。为了保险起见,透析的间隙,去了一趟省城的大医院,巨额的移植费用让宁孟钢匆匆回来了。他是一个基层国有事业单位的领导,虽然是副职,但,多年分管的工作,让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有钱人,现在他才知道,才后悔,伸手可能不一定被捉,但不伸手,病来了,肯定会要命,第一次,躺在病床上,他对自己的所谓干净工作产生了怀疑。
宁孟钢是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是包分配工作的,因为家境,更因为短视、无知,在有更多好单位可供选择的情况下,他选择回到家乡的一个小单位来工作。因为精明,领导不敢重用,因为学历,自身不屑单位竞争,长期平庸,心生郁结,应当这是生病的本质诱因。
躺到病床几天了,平时天天有应酬不完的酒,他总和女人说,不去人家会有意见,可现在,居然一个电话也接不到了,就连天天向他汇报工作的、他自己分管的部门领导也不来一个电话,更不要说来看他了。女人照例带着孩子送饭来,宁孟钢一反以前在家地位的霸横,小心地问道:“我还要多久能上班?”
姜文芝一下让男人对自己的态度适应不了,她看看床上这个一直是她好命因素的人,眼泪下来了,小声说:“你能多活几天就行了,不要再想上班的事,大女儿也上班了,能分担一些家中的事,你只管照应自己的身体。”边说边再次转脸擦试自己的眼泪。
宁孟钢经过几次透析后,明显感觉比前段时间好多了,不仅精神足,而且能吃了,可他的心理还在惦记:自己真的快死了?只能等死?医生、护士、网络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他的肾脏不可逆,移植或透析,两条路,中间一条就是不治,等死。
怀中的小女孩己经受不了病房的压抑,哭了起来,姜文芝一边哄一边看着自己的男人。宁孟钢再仔细看看他病中最大的牵挂,是的,本想受惠于政策,生下一个儿子,没有想到还又是个女儿,但,却是这个女儿让他得知自己病情后,没有选择纵身一跳或其他方式结束或叫停摆:现在看来,以后将一直低质量生存下去的生命之钟。
宁孟钢说:“你先回去,我现在生活能自理,你照顾一下小孩,有事我再联系你,放心,一时死不了。”听到”死”,自从嫁给这个男人,他一直是她的依靠,虽然自己也有工作,收入也不低,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他,更没有想过,遇到事情,需要自己考虑如何解决,面前一直是天的男人,向床上一躺,一下从支撑变成了负担,她的眼泪再次出来了,她一直提醒自己,给他勇气,不在他面前哭泣,可,不是眼泪不争气,是真的事实出来了,没有人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