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见他怒了,再不耽误,道:“太太说是五娘子克死了刘姨娘,所以要五娘子把屋里的家什卖了,好换钱给老爷纳一个妾;但那家什是前头太太留给五娘子的念想,五娘子舍不得卖,因此只拣出几件,当了个活当,总共是一千两银子,五娘子本想着一回去就将这钱交给太太,可哪曾想,方才在街上吃饭时,人多挤得慌,竟给挤掉了,我们几个沿着街足足找了三四趟,也没找着。五娘子怕就这样回去,会惹太太生气,所以才转头上您这里来了。”</p>
浦氏为了给他纳妾,竟逼着孟楚清卖掉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他甚么时候说要纳妾了?就算要纳妾,也轮不到孟楚清出钱罢,这与她有甚么相干,再说,他们家也不是出不起纳妾钱的人家。孟振业越想越气恼,竟立时出门,到学馆告了假,同孟楚清一起坐上马车,陪她一道回家去了。</p>
孟振业心中气恼,不住地催促戚大柱甩鞭子,是以他们到家时,天居然还没黑。</p>
孟振业跳下马车,气呼呼地大步朝院内冲,孟楚清一路小跑,方才跟上了。浦氏正站在堂屋里,翘首以盼,等着孟楚清给她带钱回来,却不想等来的是孟振业,不禁愣住了。</p>
孟振业才不管她有甚么反应,上前就是一巴掌,但才扇到半路,又停住了,强忍着气恼道:“罢了,我平生不打女人,不能因为你破了戒,不过你逼着五娘当掉的家什,须得赶紧赎回来,原封不动地抬到她屋里去摆好,若是少了一样,我哪怕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也要把你给休了。”</p>
浦氏同孟振业成亲这几年,责骂的话听过不少,但涉及休妻这样重的话,却还是头一遭听到,登时呆住了。等她会过意来,仔细琢磨孟振业的话,又觉得满腹委屈,瘪了嘴,道:“你这是听谁说的?五娘子么?她说甚么就是甚么?就算上公堂打官司,这原告与被告之间还得对个供词罢?”</p>
“好好,既然你不服气,那就把事情撕掳开了说。”孟振业退至一旁,示意孟楚清不要怕,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浦氏听。</p>
孟楚清不先说事儿,却扑到浦氏面前哭了起来:“太太,银子丢了,银子丢了,我把银子丢了!”</p>
银子丢了?!怪不得她空着手回来!浦氏直觉得胸口像是被梁上的木头猛撞了一下似的,连退三步,不敢置信:“那些家什,可值不少银子,你居然都丢了?!”</p>
孟楚清偷瞄孟振业一眼,只见他面色铁青,便知具体事项已不消她再解释了。果然,孟振业几步上前,冲着浦氏直冷笑:“还说要对甚么供词,五娘讲的分明就是实话,不然你怎么开口就问她银子?”</p>
浦氏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孟楚清的当,本来想要矢口否认的事,却在她的言语引诱下,不自觉地变相承认了。这狡诈的五娘子,居然拿话来引她!浦氏怒火中烧,但一想到孟振业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时之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p>
孟振业叫过孟楚清,让她把当票交给浦氏,好方便她去赎回家什。孟楚清依言将当票取出,递到浦氏手中,然而浦氏不识字,茫然地问:“这是多少?”</p>
孟楚清垂着头回答:“太太,是一千两。”</p>
“一千两?!你是说,你弄丢了一千两?!”浦氏终于再也忍不住,哪还管甚么休妻不休妻,一蹦而起,就要去抓孟楚清的肩膀。</p>
孟振业眼疾手快,一把将孟楚清拉到自己身后,挡在了她前面,浦氏没能收住脚,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胸口上。孟振业嫌恶地将她推开,道:“我过会子就要回城,你要是敢趁我不在找五娘的麻烦,休要怪我不念昔日恩情!”</p>
浦氏不敢再伸手,但却是极为不甘,站在那里冲孟楚清直瞪眼。</p>
孟振业不再理她,带着孟楚清转身就走,待走到门口,本想提醒她早些去把那些家什赎回来,但又怕她借故拖延,自己远在城里,鞭长莫及,于是便又走回去,将当票要了回来,道:“那些家什,我先帮五娘赎回来,但这亏空,须得你用私房钱填上。”</p>
让浦氏拿私房钱出来,比剜她的肉还难受,但一准备开口,就见孟振业有将休妻二字重提的架势,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反驳,把头转向一旁,来了个默认。孟振业见她答应,便自己走去卧房,将她平日里藏钱的一只小匣儿取了,揣进怀里,当作是首款。</p>
浦氏死死地抠住椅子上铺的一块竹垫子,几乎咬碎一口黄牙,她可是满心要赚孟楚清的这笔银子,甚至连风险都想好了,要么孟楚清忍气吞声,皆大欢喜;要么孟楚清找孟振业告一状,害得她被孟振业责骂。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只料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孟楚清竟然会半路上弄丢银子!你说她弄丢了银子也就罢了,作甚么还要多此一举,去告诉孟振业?</p>
如今倒好,她没落得那一千两银子不说,倒还要搭进一千两去,这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浦氏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