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她?
谢这画中人?
舒望晴听闻,心中大惑不解。
再度将视线转向那小像之上,只见那张与信王眉眼相仿的面孔,年轻而俏丽。画中人此刻似乎正静静地望着画外,眼中透着对未来宫中生活的憧憬。
哪个女人初进宫时不是这样?
可是谁又能熬到最后,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舒望晴望着画中人,心中无端端地生出一点悲凉。
“不知你是怎样的,总之我幼小之时的情形,总也不怎么记得了。”
信王在旁,低声开口,声音低沉而哑暗,听起来却少了以往口气中的盛气凌人,仿佛在与极亲近的人闲话家常一样。
舒望晴心中一动,幼小之时的情形啊,她还记得,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还住在青州,左氏父兄俱在,哥哥最喜欢她这个妹妹,每每将她带去城外草原上策马,所以她记得清楚,那蓝蓝的天空,青青的草原,远处一点一点的白色,是牧民们住着的帐篷……
“只是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女人在暗中窥测——”
“我饿了、我渴了、我摔了……我哭了的时候,似乎都能见到这女人的影子,然后我就能得到应有的照顾。”
不知为何,信王摒弃了“本王”这个称谓,改用了“我”。舒望晴只坐在椅上,静静地听着,无形之中似乎与信王的距离终于近了些。她对他,再也不似以前那样抗拒了。
“我却从来不曾在光天化日之下,正眼见到过这个女人。”
“直到五岁那年,就在兰台殿的这间屋子里,我无意中撞破了机关,见到他们在给这女人灌死药……”
“那时我第一次看见人死的全过程……”
舒望晴听得遍体生寒,心知定是宫中之人生怕年幼的信王意识到这女人是他的生母,所以趁着信王年幼,将此女结果了。
她忍不住又偏头望了萧怀信一眼,只见这信王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这笑容里,多是悲凉,又间或交杂着些嘲讽与深深的自我否定,虽说是笑容,却叫人见之就想要落泪。
“事后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帮一帮这个女人,去救一救这个女人……”
信王语速减缓,人也似乎陷入了沉思。
“可是当时我竟看着那些人……那些人捧着盛有死药的药碗向我走来,我只记得自己登时失了神智,应该是吓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舒望晴已然记起了皇上萧怀瑾口中的旧事——他曾提起信王五岁之时曾经受过一次大惊吓,应该就是这一件事。
那么,此后的信王应该会……
“后来我醒来,依旧惧怕旁人以死药害我,所以开始装哑,拒不开口,死都不肯说半个字。而且我开始整日缠着皇兄,与他吃一个碗里的饭,晚上也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知他是父皇所钟爱的太子,未来的储君,无人敢害他,而我,则不一样。”
“在皇兄的庇护下,我装哑装了一年多,才慢慢敢开口说话。到了那时,已经再无旁人怀疑我还记得那件事,毕竟,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
说到这里,信王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