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已是怒火中烧的麴文泰,麹文贺此刻不乏得意之色,但是他尚未骄傲自满,失去理智,而是将目光转向苏烈。察觉到麹文贺目光,苏烈澹澹一笑,“看样子,你没忘记我。”“苏将军乃上国大将,我岂敢忘。”麹文贺道:“今日之事,乃我高昌内政,还请苏将军切莫插手。来日,高昌无论谁为新王,都将臣服大唐。”苏烈看向叠支,“你呢?”叠支咧嘴一笑,说道:“苏公威名,我也知晓一二,在下无心与苏公为敌,生死相见。再者,我本受人所托,前来起事,自不会与苏公为难。”麴文泰拉着苏烈臂膀,哀求道:“苏将军不可弃本王而去,你答应过皇帝陛下,要护我周全。只要此番我能渡过劫难,苏将军便是我高昌功臣,本王当托之以国相信。”“住口!”麹文贺骂道:“麴文泰,尔为国主,岂可如此低声下气,丧我高昌之脸面,使历代先王蒙羞!”“你这乱臣贼子,以下犯上,有何脸面狂吠!”麴文泰反骂。此时此刻,高昌臣子们也算看清,局势虽然倒向麹文贺,但只要苏烈没表态,他便算不上优势。是故,众人下意识看向苏烈,等待着他的回答。回应他们的,是苏烈嘹亮的号角之音!随着那嘹亮的长音响彻天际,远方唐骑得讯,战马奔腾如啸,快速接近此地。麹文贺目光阴冷,看着苏烈,沉声道:“苏将军,真欲插手我高昌内事?”苏烈将小号角收好,说道:“本将,奉皇帝陛下之命,率兵来此驻扎,便要护的高昌王周全。我主一日无命,我便一日护高昌王性命无忧。”“好胆!”麹文贺大怒,旋即看向叠支,“速杀此獠,后果由我一力承担!”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还是杀,反正已经决定得罪唐朝,他也不在乎杀一名唐将。叠支微微蹙眉,看着苏烈道:“苏公何必如此,你我坐享富贵难道不好吗?”“吾早已大富大贵,岂是尔等所能明白。”苏烈大笑,“你若要动手,最好快些,否则我精骑至,时罗亡!”“狂妄!”叠支冷哼一声,却是不敢立时下命令。对唐骑,他始终是忌惮的。不到一个层面,无法理解唐朝的强大恐怖。麹文贺可以不懂,但是他不能不懂。若于此地杀苏烈,无异于得罪唐朝,一旦唐帝问责,他背后的人很可能会将自己丢出去领罪。“动手啊!”麹文贺催促。唐骑之威,他也知晓一二,心下并不敢轻视。叠支没搭理麹文贺,而是问苏烈,“苏将军今日真要保下麴文泰吗?”“不错。”思忖片刻,叠支道:“今日,我卖苏将军一个面子。”苏烈波澜不惊,并不因大军压境而惧,更不因叠支避让而喜。“你是个聪明人,这世道,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长久。”“承你吉言。”叠支看向目瞪口呆的麹文贺,“你前番邀我起事之时,可没与我说过苏将军会涉猎此事,你我约定作废,告辞。”言罢,叠支掉转马头,带着兵马潇洒离去,留下麹文贺在风中凌乱。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叠支只是将这次事情,当作一次打劫,如果成功,固然可喜,若是失败,那也无妨。可如果,成功的代价是得罪唐朝,那他才不会去冒险。《诸界第一因》在叠支走后,唐骑至。孤立无援的麹文贺很快便被拿下,捆绑囚车。“奸贼,你为王室,为何害我!”麴文泰一脸劫后余生之色,质问囚车之中的麹文贺。脱离战斗返回的张雄立在麴文泰身边,目光复杂的看着阶下囚麹文贺。“我没害你,是你自己在害高昌。”麹文贺指着一旁风轻云澹的苏烈,诉道:“麴文泰,你若继续依赖唐朝,他日唐帝一声令下,高昌必为苏烈所灭,如同尹吾旧事。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高昌,为了历代先王的心血。”“放屁!”麴文泰骂道:“我奉大唐如父,他何以会加害我,你狼子野心,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果真该杀!”“我死不足惜,但是,我有一个请求。”“什么?”“在我死后,请取我双目,放在王城之上,他日,我要亲眼看着唐军入城!”“混账!”麴文泰暴怒,“口出狂言,不知死活!”苏烈却是暗自感到好笑,这个麹文贺,是在彷效伍员么。麹文贺也知道自己此番谋反失败,再无生路,因此将许多憋在心里不曾说出来的‘肺腑之言’尽数相吐。其中,大半时间都是在讲述唐朝对高昌的威胁。苏烈在旁,丝毫不觉尴尬,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在他看来,麹文贺虽然蠢,但也有可取之处。谋反事败,麴文泰最终决定处死麹文贺及其家卷。并给苏烈重赏金银,甚至还要许以将位。但是,却遭苏烈一一拒绝,只让麴文泰出了些酒肉,犒赏唐骑将士。“吾乃陛下之臣,无论身在何处,亦是如此,岂可受他国之君将印?”夜幕之下,篝火之畔,苏烈饮酒道心事。张雄颔首,感慨道:“能让苏公如此忠心奉上,他日若能往长安一行,定要拜见皇帝陛下。”“哈哈哈。”苏烈大笑,说道:“你会有机会的。”将士们酒肉畅饮随食,气氛热闹无比。张雄叹道:“经此一事,大王受了惊吓,这几日抱病不出,国内也是人心慌乱。”苏烈喝酒,并未多言。在他看来,高昌内政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昌是否顺从朝廷。这座西域商道重要中转重镇,不容有失。谁若挡路,便要谁命。“在此之时,你更要护得高昌安稳。”苏烈说道:“你为高昌王所重,不可不报其恩。麹文贺谋反,高昌王心损,你有责任重整高昌内政,保境安民。”张雄微微一怔,旋即道:“吾武夫也,内政非我所长。”“不学何以知非己所长?”苏烈道:“你若无为,高昌百姓何所依?”有时候,苏烈也是觉得蛮好笑的,这等番邦小国,城池之地,自以为是,若于大唐,比之州县,也是差之千里,犹如云泥之别,小小城国,有何难治之理?究其根本,不过庸碌之辈,腹无丘壑,所思所想皆乃夜郎之智。“苏将军说的是。”张雄抱拳道:“还望他日,苏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保全高昌。”“你且放心,我奉皇命而来,若无陛下命令,谁也不能对高昌如何。”苏烈回答。“多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烈一笑,拉着他喝酒吃肉。气氛逐渐高涨,众人欢心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