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消停了，尽管屋中的几人已经努力的安静下来，但还是会时不时起上几句争执，直到亥时之后，因为要巡视营房，所以这帮大头兵才中止了一天的活动。</p>
而迷糊中的刘延昭也总算耳边清净，加之涂了药，让他舒服了许多，而昨夜疼的他一宿未眠，此刻正是困意来袭之时。</p>
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声响，待他抬起头的时候，值夜的张允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刘延昭醒了，当即快步上前，"少将军，那建雄军'冲天';营的校尉要见你。"</p>
'冲天';营校尉，刘延昭还在迷糊的脑子愣了一下，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说的常磊么？</p>
张允等人不知道他名字，当然只用官职来指代了。</p>
只是天色已晚，常磊怎么来了，刘延昭还想明日去看望他的，一是身体可以好上些，二是怕对方心中郁结还未散去。</p>
此时前来，难不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p>
想到这，刘延昭忙要起身，一旁床上的七郎听到声响也是醒了，见此情形忙上前搀扶，替他将睡觉脱去的汗衫穿上。</p>
出了门，便能看到身材魁梧的常磊，静站在月光下不言语，他的前面，是巡夜的刘天与几名手下。</p>
"常大哥！"</p>
挥手退去了刘天与张允等人，并让七郎进屋继续休息，刘延昭朝着常磊走去。</p>
见到刘延昭，常磊迟疑了片刻，继而大步上前，轻声问道，"六郎这伤还未好？"</p>
面色有些憔悴，声音沙哑。</p>
苦笑了两声，刘延昭在檐廊的砖石门槛上小心坐下，"最近责罚多了，这伤也就好的慢了，常大哥的伤势不要紧了么？"</p>
在刘延昭一旁坐下，常磊沉声应着，"我这身子骨皮糙肉厚的，上点药就没事了，待会让人给你送些来。"</p>
摇了摇首，刘延昭回道，"这倒是不用了，常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刚才从兄长哪里讨了些，所以现在不缺药，想来这伤明日也能好个大概了。"</p>
"如此便好。"</p>
常磊低低的应了一句，接而沉默的看着远处静谧的黑夜，刘延昭也不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坐着。</p>
"六郎，你说的不错，建雄军缺的不是这称号，而是一股军魂，这些年，在晋阳城中少了厮杀，的确是不如往昔了。"</p>
许久，常磊轻轻的道了一句，刘延昭明白，他是想通了，这样一来，在建雄军的事情上必定会少了许多麻烦。</p>
心中虽喜，但是看到常磊这模样，眼中尽是落寞之色，让他怎么也感觉不出喜的滋味来，"常大哥，名誉与尊严是大丈夫所看重之物，你我都只是保家护国的将士，所以对于一支队伍来说，各营旅沟壑分明的人区别开，对朝廷乃至营旅本身都不是一件好事。"</p>
常磊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只是之前我放不开，昨日被将军当头棒喝，倒是明白了许多。"</p>
暖意的晚风中，刘延昭理了理散乱鬓发，笑着安慰道，"常大哥能够想明白，小弟也算是放心了，我爹接手建雄军不假，可不一定会改了它的名号，毕竟这是先帝亲手册封的，演练之事也不过是为了磨合队伍之间的配合，所以常大哥也无需这般的失落。"</p>
不过后者脸色却没有缓和开来，深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这些老哥也明白，但若不是有你与代州城的将士，常磊将一直活在假象之中，活在建雄军的传说之中，可是事实却是由不得人不信..."</p>
"常大哥，既然你的先辈可以书写辉煌，小弟觉得你也可以，建雄军的传说完全可以由你重新创下。"</p>
知道这不可能，北汉没多久便要投降给了宋朝，但眼下这情形，刘延昭只能继续来安慰这满是惆怅的失落人。</p>
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不知觉中，常磊握紧了拳头，胸口似乎多了千万涌动，良久低声道了句，"多谢你，六郎..."</p>
也许是心结解开，常磊精神好了许多，与刘延昭在夜色下聊了很久，当然居多的还是北汉所处的形势。</p>
谈到这，两人心情都有些压抑，特别是说到契丹之时，刘延昭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语中的不甘与无奈。</p>
末了，常磊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不管如何，只要朝廷仍在，老哥便是皇上冲锋陷阵之将，时候也不早了，六郎也早点进屋歇息吧！"</p>
说完，便往回走去，刘延昭却是犯难了，坐着久了，腿有些发麻，背后还有着疼痛，所以站起来可是件麻烦事。张允带着人已经到远处巡夜去了，屋中恢复了寂静，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p>
直着上身，一点点的将屁股从地上抬了起来，终于，站了起来，一口气也随之呼了出来，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自嘲着笑道，"看来老子还不算是个废人！"</p>
在刘延昭准备往屋中移步时，七郎快步走了出来，上前扶住了他，语中满是埋怨，"六哥，你伤还没好，进屋怎么也不唤一声。"</p>
这小子，应该一直留着神，没敢睡觉，刘延昭突然有一种不知是该训斥，还是感动的复杂情绪，话到了嘴中，却是变成了略带歉意的一笑，"还以为七弟已经睡着了，怕扰了你歇息。"</p>
七郎不满的翻了翻眼，"六哥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这些小事弟弟理当效劳，怎么变得如此见外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p>
对于七郎的话，刘延昭只是讪讪的笑了笑，也许是药起了效果，汗衫没有与伤口黏在一起，脱得时候倒是省了不少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