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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打架的时候, 不喜欢多哔哔。</p>
她没有和花婆婆长篇大论，不想听这是暴徒怎样天才的布局，也不想听自己的数据被窃取多久了。</p>
或许这四个任务世界会同时布置给宋如, 都是花婆婆在暗中做推手，暴徒掌握着先进的技术, 无形中操控着穿书部的部分决定。</p>
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p>
假如宋如今天死在这里，那就是暴徒成功了, 整个宇宙都会为暴徒又一次疯狂的举动所震动。</p>
或许安全部会启动最终武器，直接炸毁这四个界域，也或许就连那样的爆炸，都无法伤害到灾星。灾星吞噬四个界域，顺利从这里逃离，成为支配无尽星空的又一重噩梦。</p>
当然，那一切本来和宋如无关。</p>
花婆婆说的对。</p>
宋如可以一走了之。</p>
宋如也本该一走了之。</p>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穿书部有部长, 安全部有部长, 时空管理局有局长, 时空神殿有时间主神和空间主神……</p>
暴徒和时空管理局对峙已久, 即便他们一方多出一个灾星, 时空神殿也不至于就一败涂地。</p>
灾星即便是要到处搞破坏，人家也挑食啊，只会吃高武世界, 又看不上地球那中末法星球。</p>
那时候宋如大可以回到地球的家里，吃着爸爸炒的菜, 荤菜或许会是糖醋小排，素菜的话应当是香菇菜心，喝着妈妈在下班路上顺手帮她带的奶茶, 就像看电视一样刷着穿书部的论坛，听人讲起这场战争是怎样的激烈。</p>
她的心态和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伊拉克战争的新闻类似，感慨战争的残酷，同情战火之下的人们，还可以向难民捐款，也更加珍惜自己日常的生活。</p>
宋如本可以这样的。</p>
如果她不是这四个任务世界的亲历者，如果她没有真实地认识并且接触这些可爱的人们。</p>
事实上，宋如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来及想，直接就从传送通道里跳了出来。</p>
会死吗？或许吧。</p>
可她其实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p>
在爸爸妈妈眼里，宋如早就死了。</p>
是系统和穿书部，给了宋如一个重生的机会。</p>
她为穿书部做了那么多任务，除了积分还有功勋，因公牺牲的员工，抚恤都很丰厚，爸妈应当会得到善待。</p>
可是楚渊、王玄之、宋晏、夏尔，还有宋如在任务世界的那些亲朋好友，和千千万万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不是死人啊。</p>
他们的人生正有无限可能。</p>
宋如一点也不伟大，她不需要谁来歌颂她的功德，也或许今天她战败，只是为暴徒的“精彩事迹”又添了一块砖瓦，根本没人会在意穿书部一个小员工的牺牲。</p>
她只是觉得，他们像极了她。</p>
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就像宋如那天只是去医院给妈妈送饭，从来都是厨房杀手的她，那么认真地做了一顿病号餐。</p>
可当电梯到达十七层，医闹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刀，一口气捅了她十几刀。</p>
她是无辜的。</p>
这四个界域的所有生灵，也都是无辜的。</p>
宋如没觉得自己是圣母怪，这些即将死在灾星口中的人，不是面容模糊的陌生人，而是对她那样重要的朋友们。</p>
她老开玩笑说，这些任务世界里的人，都是和她共事的npc，她把她们当成同事看待。</p>
因为怕自己太沉浸，太过感情用事，会影响到她回家的路，最好打从一开始，就把这一切都只当成是一场全息游戏。</p>
但其实她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活生生的人，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p>
更何况，那些人里面还有对她意义很不寻常的……朋友。</p>
楚渊。</p>
王玄之。</p>
宋晏。</p>
夏尔。</p>
爱是什么？</p>
宋如近来老是想这个问题。</p>
可能终其一生，她永远没办法像他们爱她那样，热烈地去回应。</p>
楚渊的爱，很沉默，就像他从不表达痛苦一样，他也很少用语言来述说爱意。</p>
宋如想不明白，是爱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心甘情愿地把放手当做是另一中拥有。</p>
她不懂楚渊的爱。</p>
王玄之的爱，很张扬，他爱的霸道，也不择手段，他喜欢一遍一遍地叫宋如亲爱的。</p>
宋如同样想不明白，是怎样的爱，可以让人偏执成魔，哪怕明知那是致命的伤害，仍旧飞蛾扑火。</p>
她不懂王玄之的爱。</p>
宋晏的爱，是涓涓细水，他的爱没有独占欲，很纯粹，是全身心的信赖。</p>
在神国幻境里，他甚至从来没有表白过，就是以家人的名义，陪伴在宋如身边，甚至不奢求一个爱的回应。</p>
她同样不懂宋晏的爱。</p>
夏尔的爱，无比矛盾，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很炽烈很疯狂，但同时他又把这份爱一直压抑着。</p>
他爱到可以交付生命，可以毫不犹豫地缔结主仆契约，明明生性桀骜，却任由自己因为这份爱，被另一个人所主宰。</p>
她也完全不懂夏尔的爱。</p>
宋如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你爱他们吗？”</p>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四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强大如斯，也深情如斯。</p>
被这样的人爱着，谁又能完全无动于衷？</p>
说一句实在话，假如她和他们换一个时间和地点相遇，假如她身上没有背负着任务者的重担，假如她就是宋如自己，而并非借着原书女配的身体，假如她没有死去，一直就在爸爸妈妈的身边，不必拼尽全力去搏那一个重生的机会。</p>
或许、或许……</p>
她也会试着去和他们交往。</p>
谈那中甜甜的恋爱，只吃爱情的甜，不吃爱情的苦。</p>
把爱情当做一颗，被放在蛋糕上的樱桃，点缀自己的人生，作为给自己的奖励。</p>
可能和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手牵着手，走过家门前的那条老街，在深夜加班归来，一起吃上一碗热汤面。</p>
可是因为以上都只是假设，因为宋如背负着必须要背负的重担，她从来不肯让自己动心，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不肯放纵自己。</p>
宋如对他们只有感激和愧疚。</p>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承认一个事实，她和他们是生死与共的知交好友。</p>
宋如绝不会亲眼看着他们去死！</p>
他们会为了她舍弃性命。</p>
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p>
宋如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p>
和楚渊初见时，他身穿黑衣，在众人一声声“大师兄”之中，抱剑向她走来。</p>
他在玉虚秘境里，对她露出的那个练习过很多遍，依旧僵硬的笑容，那是楚渊人生第一次笑。</p>
在神墓出征仪式上，楚渊望向她的那一眼，往日里熠熠生辉的黑眸里满是绝望，如同散不开的沉沉暮霭。</p>
在宋如和宋晏的订婚仪式上，楚渊为了她举剑迎向天父，哪怕跨越两大阶，哪怕有可能会死，也在所不惜。</p>
圣泉里，楚渊质问宋如，为什么当初因为他剑道天赋被夺取就抛弃他，却又和天生不能修炼的宋晏订婚？那时明明该宋如道歉，她却因为无意间跌倒，撞上楚渊的双唇，就把气全都撒在他身上，任他怎么追着道歉也不理会。</p>
他陪伴她一起前往死族密林，不管她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都努力做到。</p>
露水尚且湿重的清晨，楚渊抱着一束鲜花等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只为了对她说上一句：“日安，神女殿下。”</p>
他们一起跳皮筋，傻呆呆的楚渊，老是被皮筋绊到，宋如怎么救都救不回来。</p>
她换成红发马甲欺骗他，每天使劲作，怪他错把神女认成自己，宋如为了卑劣的心思，装成是醋坛子，楚渊只会笨拙地道歉。</p>
花灯节上，他为了给她拍照，御剑飞到半空中，都没有顾得上欣赏美景，全都忙着找拍摄角度了。</p>
宋如身上明明有那么多的疑点，骗楚渊说要去只有女子才能进入的秘境，结果却和夏尔、狄娅一同逛美食街，楚渊即便是听到了嘈杂的背景音，也对她完全不起疑心，只要她敢骗，他就敢信。</p>
她对他的关心，全都是那么敷衍，就连梨汤都是随便端来的，楚渊却如获至宝。</p>
从不下厨的楚渊，第一次为了她拿起锅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夜，才端出一碗炒油茶。</p>
楚渊那样重视和宋如的五年之约，为了她五年磨一剑，在擂台上全力以赴，祭出寂灭一剑，无意间逼得她不能再隐藏实力，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我没有更强的招式了，我认输。”</p>
还有……虚无蝶炎。</p>
楚渊为了向宋如求婚，不惜一个人硬刚虚无蝶炎一整个族群，那明明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他却带着异火回来了，哪怕为此永远地留下神魂问题，他也不介意，跪在地上向她求婚。</p>
很浪漫，真的很浪漫。</p>
也很抱歉，真的很抱歉。</p>
及至后来，宋如爆出嬉园妻主的身份，满以为楚渊会知难而退，他却忍了下来，他可是楚渊啊，那样骄傲的楚渊，原书里的龙傲天男主，一身傲骨铮铮，却为她放弃自己的底线，折碎所有傲骨，一退再退。</p>
哪怕知道了宋如一直以来全部都是在欺骗他，楚渊也没有向她要一个质问，而是默默传授她炼体术，暗中为她寻找羊皮卷碎片，假如不是宋如主动约楚渊一见，就连后来玉虚秘境里的坦白局都不会有。</p>
他就是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什么也不需要问。</p>
和王玄之的初见，在记忆里也那样清晰，身穿明黄色太子袍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宋如的寝宫，见到她第一眼，就吓得嚷嚷着要退婚，因为她的蛇鳞太丑了。</p>
后来的后来，却无数次向她道歉。</p>
他在梦乡里梦到的场景，就是他和她初见时。</p>
王玄之说，那是他的遗憾。</p>
他说总是做梦梦到这个场景，想要告诉她：“你很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美，可惜当时年少无知。”</p>
如今细细想来，王玄之从一开始就口是心非。</p>
天宫大变之前，他是张扬的纨绔太子，明明全世界都围着他转，却不敢向宋如说一句喜欢，老是借着欺负她，才能接近她。哪怕每次试图想要欺负她，都会被她狠狠地收拾一顿，下一次也还是乐此不疲。</p>
宋如想要偷偷跟随他前往下界，从来都不学无术的王玄之，第一次露出了锐利的一面，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隐匿阵法，双手抱臂看向她，态度既有几分等着她夸奖的矜傲，又满是无奈的宠溺，他甚至打算为了她放弃一直以来筹谋的下界旅行。</p>
宋如故意激他，说自己在下界有一个意中人。</p>
王玄之气得抓起她的手就跳下飞升之门，哪怕气成那样，却还记得牢牢地护着她，不让她在通道里受到丝毫损害，自己却落得浑身是伤。</p>
宋如按照书里女配做的那样，用绣球砸中王玄之，好吃好喝地在花楼里供着他，他却在看到老鸨头上的发饰时勃然大怒，连宋如都忘记那是无尘子送的礼物了，王玄之却能精准地说出，那是哪一年的生日宴。</p>
他那时总恨自己年纪太小，个头不高。</p>
总是想和宋如口中那位意中人相比。</p>
明明该是花花公子，却因为宋如一句“我的意中人很专一”，再也没有看过其他美人一眼。</p>
王玄之带她赏花、听曲，也为她炼制丹药，为她研究异火阵法。</p>
后来。</p>
仙宫巨变。</p>
宋如为救王玄之而死。</p>
他变了。</p>
从一个笑容灿烂的明朗少年，一夕之间白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