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间歇，宫渝拖着戏服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红着眼角侧过头打断他们：</p>
“小甄，给我拿点纸。”</p>
宫渝无意与景霑这人有过多纠缠，不管他是出于善意还是别的什么意图，这种闹心事能避则避。</p>
抓捕到甄世豪话里的几个关键词，景霑略一思虑，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p>
其实今天他来，一方面是因为想看看宫渝本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而另一件事，就是来收验秦思夜送给他的“礼物”。</p>
可巧，正是方才所说的陆兆。</p>
甄世豪说完，便弯腰架起浑身脱力的宫渝，点头跟景霑道了别，走回化妆间。</p>
“渝哥，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去吧，你这状态恐怕撑不住。”甄世豪把人放在长沙发上，皱眉劝道。</p>
宫渝喘息一阵儿，没再跟甄世豪计较他向景霑变相告状的事情，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今天全弄完吧，别留尾巴。”</p>
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宫渝反倒舒服很多，除了腹腔里偶有的痉挛和苍白面色，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还是可以勉强上戏的。</p>
“《刺冥》第九场第三条第四次，action！”</p>
副导演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景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里跪在大殿中闷头吃面的男人。</p>
宫渝比刚刚在洗手间里的状态好了太多，要不是额际浮起的虚汗，竟会让人觉得之前那副虚弱模样才是他演出来的。</p>
没了陆兆的搅局，宫渝的肢体动作和台词顺畅无阻，景霑盯着他看的视线也变得越发专注起来。</p>
“好，cut！过！”</p>
艰难的吃面桥段终于熬过去，宫渝在听到陈导那句“过”的瞬间，就立刻从跪姿瘫软成了半靠在盘龙柱上，接过甄世豪递过来的垃圾桶和水干呕了起来。</p>
估摸着陆兆的酸鸡性子不会善罢甘休，眼看着又要开始作妖，陈可宏缓缓吸了口气，懒洋洋地环胸窝进导演椅中，余光瞄着景霑。</p>
果然，坐在小桌后的陆兆讽刺地笑了一声，看向自己脸色尴尬的助理，阴阳怪气道，“嘁，宫影帝真是好大的排场啊，让全剧组的人都等在这里。”</p>
陆兆年纪小，仍把蛮横坦率当娇俏可爱，今天来片场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秦四爷把自己送给了景霑当礼物，也明白景霑今天会到片场来探班。</p>
所以才如此变本加厉地哗众取宠，以为景霑会对他另眼相看，可他发现，景霑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到他身上过，反倒死死粘在宫渝脸上。</p>
这让原本只要在宫渝面前对比，就意识到自己黯然失色的陆兆越发火冒三丈，“一大把年纪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p>
早在他说第一句的时候，陈可宏就已转头去看景霑，发现男人清隽俊逸的脸上并无半分对陆兆的耐心，心下有了判断。</p>
还没等陆兆逼逼完，陈可宏便一个大喇叭砸到他脚边，登时碎裂成块儿：</p>
“你他娘的把嘴给我闭上！”</p>
他的声音大到吓了正趴在桶边吐的人一跳，宫渝倏地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大发雷霆的陈可宏，抱着垃圾桶不知该如何自处。</p>
景霑见他这般呆滞的模样，忍不住憋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宫渝身边，轻拍他后背，“没事，想吐就吐。”</p>
陆兆的脸瞬间面无人色，惨白如纸。</p>
闹剧收场，陆兆星途无望。</p>
但宫渝明白，这不算完。</p>
除了原主那次意外，得罪景霑的人，从不会在明面上遭到他的报复。</p>
宫渝不是圣母，陆兆自作自受，即便再来拜托他帮忙求情，他也不会插半只手。</p>
出了片场，外面已是漆黑一片，甄世豪接了个电话后，面色慌张地来跟宫渝请假。</p>
“渝哥，我妈出事了，我，我得去趟医院。”</p>
宫渝皱眉道，“那你还等什么呢，快去啊，钱够不够？”</p>
甄世豪看着宫渝萎靡的模样为难不已，“渝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吧？”</p>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p>
宫渝从来都不去医院。</p>
问他为什么，也从来都不作回答，只沉默地摇头拒绝。</p>
宫渝见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心知他想起了自己的习惯，因此也没再做提醒，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笑笑：</p>
“没事，你走吧，这里好叫车，不用担心我。”</p>
甄世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p>
宫渝慢吞吞地挪了两步，正要掏出手机叫车时，身侧忽然缓缓滑过一辆黑色宾利。</p>
“宫先生去哪里？”</p>
景霑的脸从缓缓落下的后车窗里露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