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侍张恭轻哼道:“何家兄妹对张公公都是如此,更是不会恭敬着咱们,陛下都如此了,咱们还是另想他途才是真的。”
张让的养子是太医令张奉,张奉的妻子就是何皇后的亲妹妹小何氏,无论双方是不是政治联姻,何皇后、何进私下里称呼张让一声“叔父”并不为过。
听了一干宦官小声嘀咕,张让冷笑道:“陛下若是晏驾了,史侯一旦登基为帝,皇后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何进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而咱们呢?咱们只是一群奴才!”
赵忠不悦道:“陛下更为钟意董侯为太子,未来的大汉天子是谁还不一定呢,张公公这么说是不是早了些?”
“早?等何家兄妹收服了那些匈奴人,就不早了!”
张让说了这话语后,又是叹气道:“若是那小子能向咱们低头,咱们又何惧他人?”
听了这话语,一干宦官全都暗自后悔,可现在想后悔也晚了,胡三、董越根本不搭理他们。
“匈奴人已经没了任何退路,是咱们可以拉拢的,但何进也一样可以拉拢,可一旦咱们拉拢那些匈奴人,就意味着彻底断绝了拉拢那小子的道路,你们觉得这么做值吗?”
张让看着一干宦官开口,自河内那件事情后,内廷宦官们就始终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那就是……皇帝刘宏一旦死了,外廷文武就会将他们全都杀了,在王芬逼迫的时候,伴驾大臣和西园八营的混乱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就是要将他们全都弄死的信号。
张让、赵忠一干大宦官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董虎,无论是在董虎杀入河湟谷地时,还是跑到了中原,或是流放并州戍边,他们就从未在意过董虎,可自王芬举兵欲要清君侧时,一干人这才突然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无人愿意他们继续存在,这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郭胜竟然已经监军了董部义从近十年……
见无人开口,张让苦笑道:“那小子虽蛮横霸道,但也不可否认,那小子即便再如何恼怒郭公公、高公公,也从未以性命相挟,而且郭公公至今还担任着南营监军长使,咱们……咱们不与南营钱财、布匹,兵卒虽恼怒不满,却也没怎么着了郭公公。”
中常侍张恭是走了一圈的并州的,对董虎有更多的直观感受,听了张让话语后,也不由默默点头,看着一干人苦笑。
“那个虎娃确实霸道、蛮横、无礼,即便公主都已经是待嫁年岁,他也还是……无所顾忌地揉公主的脑袋,也正如张公公所言,即便那小子恼怒……恼怒公主遣使匈奴营中,最终还是让公主担任军中大长使。”
听了上半句,一干人还以为发生了城中流言蜚语的事情呢,直至张恭说了后半句后,一干人才撇了下嘴角,这种事情他们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还当什么事情呢,且不说那小子自幼亲善娃娃,就是那城南兵营,自己还整日光着膀子呢,营内不也收留了千余个乞儿娃娃?”中常侍宋典白了张恭一眼。
董虎在临洮时就有收养乞儿喜好,无论男娃女娃,即便还在吃奶的娃娃,只要有人扔到了破庙里,他都会收留养着,进入雒阳的兵马中,董越督管的北地营五千兵卒都是北地郡的佣兵,这些人哪里会想着收养孤儿什么的,但山字营统帅胡三不一样,胡三和名下几十个营将、大队长、中队长是临洮人,别人不知道董虎的性子,他们能不知道吗?
当他们来到雒阳后,一开始时……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都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唯恐这些北地蛮子抓人盖大印,整个雒阳,乃至整个天下都知道董虎喜欢在人脑门上盖大印,而且中平元年时,因为他人哄抬牲口市场价格,董虎就在不少人脑门上来一下,有的人还被剁去了手指,因为这事儿,当时有不少百姓给董虎取了绰号,诸如“董大印”什么的,雒阳百姓一听南营过万兵马是“董大印”的兵马,那还哪里愿意主动招惹?
说起来也是世道真的不是很好,城外荒庙里有不少乞儿,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种故意把孩子整残了骗钱事情,市面上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除了些供行人吃喝的酒肆、茶肆、粮店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店铺了,即便是粗麻布、丝绸也多是农人自己织自己贩卖,只有真正的大城才可能有布庄、肉铺什么的。
经济活动少,市场不繁荣,钱财流动的就缓慢些,百姓就算想挣钱也挣不到,再加上官吏、宦官、世家豪门的掠夺,百姓就更穷了,人一旦穷了,又如何愿意施舍街面上的乞儿?
若是其他的朝代,或许会有人收养没了大人的亲戚孩童,可大汉朝是连孩子也要缴纳人头税的,这就要了人命,也因这些原因,一旦成了失孤乞儿,很少能活到成年的,年龄越小夭折的概率越高。
董虎有养娃娃的习惯,身边也一直有一支五百骑的幼军骑,自从胡三从破庙里领养了十几个娃娃后,事情就大条了,几个月来仅收养的娃娃就过千,大一些的有十五六,年幼的还在吃奶,看着像是刚出生便被人扔了的样子,而且这样的娃娃基本上都是赔钱的女娃,仅胡三营中就养着百十个这样的女娃,以至于偌大的汉子不得不省吃节用请奶娘喂养……
反正一干宦官对此挺无语的,因这些事情也曾一度成为酒肆、茶肆里的笑谈。
之前是笑谈,可当宋典将这些话语说了出来后,其余宦官们竟然全都沉默了下来……
“若那小子愿意低头,即便只是愿意听从咱们的调动,本公也更愿意相信那小子,只是咱们之前做得有些过了,想要让南营兵马听从咱们的……恐怕很难!”
赵忠见他人不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
“本公还是觉得,先拿下那些匈奴人更稳妥些,毕竟他们是没了根的人,是很容易训练成一条狗的。”
张让摇头道:“咱们前些时候做的是有些不妥,即便朝廷真的没钱养那些兵卒,府库里还是有些布匹的,武库里也能供应些衣甲、刀兵,咱们没必要把他们得罪死了,但也并非没有其他的法子,诸如那董卓。”
段珪远远看到蹇硕走来,忙拉着张让手臂。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段珪示意,一干人也看到了身量高大、颇有威仪的蹇硕,也都闭嘴不再多言。
蹇硕身量高大,他的性子与生就的四方脸有些相似,虽同为中常侍一员,然却被其他人排挤,若非如此,当年的曹操也绝对不敢将他的亲叔叔生生打死了,一个曹家还挡不住整个内廷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