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那天，柳州水营千总吴永博从广州回来了。</p>
吴永博没有回柳州，而是先到了迁江。船刚刚抵近藏宝港，他便大吃一惊：两月前他来参加“水营成立”仪式时，这里还只是一片工地，现在竟幻化作一座兴盛的小城。百间房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各处烟尘滚滚升腾，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十座大水车一线排开，把红水河岸都占满了。</p>
等他见到金士麒时，更是目瞪口呆——</p>
这位千户老爷正躲在一处大院儿的栅栏后面，手里拎着锤子铁钳，正在组装一匹小木马。</p>
吴永博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人确实是金士麒，如假包换。</p>
这位老爷不但一身短打装扮，他身边还围着0多个小男孩，都是4、5岁的样子，正对他吵闹着，“你装得不对！反啦！”“金伯伯你出血了，疼吗？”“你倒是快点啊！”</p>
吴永博忙上前参见：“金都司……我回来啦！”</p>
“吴千总！”金士麒很惊喜，“这么早就回来？快进来！”</p>
吴永博犹豫了片刻，便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都司爷，这些孩子……”</p>
金士麒点点头，“都是我的。”</p>
“都是……”吴永博立刻惊讶了，这繁殖力也太强悍了。但他仔细一看，那些孩子衣服粗陋、面容黝黑，都是些穷人家的娃娃。</p>
“别误会。”金士麒解释道，“都是我所里的娃娃。他们的娘都被我雇去做工，我便帮她们带孩子。”</p>
简单来说，这是个幼儿园！</p>
修建幼儿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金士麒要把女人从家庭中解放出来，把她们变成工人。他要榨干藏宝港的生产潜力，他连女人也不放过。</p>
第一批女工已经在军械所上班了，最小的15岁，最大的50岁，三代同堂闹闹哦喳喳在一起很热闹。</p>
就像当初训练那些山民一样，她们也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编制数千张竹席，制造“弹道测试场”的外壁。那是一种简单的竹编工作，但可以训练女人的熟练度、服从性和工作态度，还有她们对“工场生产”的认同感。等她们锻炼成型之后，就可以拉去生产军装、马具、藤牌、火箭和炸弹。</p>
在藏宝港，女人能顶小半边天。</p>
这就幼儿园的价值所在。</p>
金士麒的“幼儿园计划”在这个时代可谓是一种创举，但他轻视了一个重要参数——藏宝港的孩子数量。那些妇女们十四、五岁就嫁人，然后就敞开生孩子。金士麒招募了00个女工，但需要入园的适龄幼儿竟也有00个。金士麒只能忍痛从女工中抽调了0人，转职为幼儿园阿姨。</p>
好在藏宝港有一些预留的厂房，只要修一道围栏、建一个厨房就能开业。几百个孩子圈养在里面，就像是一个小农场。大大小小的娃娃在里面奔跑喧闹嚎叫，真是触目惊心……</p>
幼儿园匆匆建立，一切都很简陋。金士麒就发布了一道特殊的命令：每个入园的孩子都必须带一件玩具到幼儿园来。当时玩具属于奢侈品，寻常家庭也根本没有这个意识——饭都未必够吃呢，还玩具！孩子们入园的第一天，园里堆积的玩具可真是五花八门：鹅卵石、铁链子、车轮、竹弓（被没收了）、老鼠（活的）、陶罐、筷子、板凳、百虎齐奔箭（被没收了）……</p>
如此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孩子却玩儿得乐此不倦。</p>
金士麒是个好心人，便令人堆了一个大沙坑给他们，又锯了一些木块给他们当积木，小孩子们更是玩儿疯了。金士麒父爱萌发，又亲手造了一架小木马，便成了最受欢迎的一件玩具。0几个小男孩为这木马厮打了一天，最终把木马拽散架了。</p>
此时此刻，金士麒坐在幼儿园的栅栏下面，一边修理那个小木马，一边掰着手指头给吴永博算帐：“女人好啊！基本工钱只要5钱，干得多给奖金，但还是比男工便宜。而且她们干活仔细，为了娃娃都拼命加班，我那弹道试验场本以为10天才完工，现在估计只要6天。我怎么早没想到女人呢，我真傻！”</p>
金士麒还在感慨，旁边小孩扯着他吼道：“千户哥，快干活！别偷懒！”</p>
吴永博谨慎地问：“那……金都司，那你每天就在这看孩子？”</p>
“我是在放松身心。”最近他一直在忙技术的问题，火铳、火箭推进技术、压榨机、马车转向轴的材料尤其让人头疼，还有藏宝港的排水沟渠要重新挖掘，搞得他身心疲惫，因此才跑来偷闲。</p>
“跟这帮小崽子打架，跟他们比赛堆房子，在沙坑里躺一会儿……我觉得自己也年轻许多。”</p>
说话间，金士麒终于完成了那个小木马的改装，把它的四条都增加了三角形支撑，哪怕10个小男孩压上去也不会断裂。小木马刚一完工，一群臭小子都尖叫着冲了上去开始厮打。</p>
“多美好的一幕啊！”金士麒欣慰地说。</p>
吴永博凑近了，低声说：“金都司，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很重要！”</p>
金士麒点点头，“放心，这里没外人，你说！”</p>
“是丁老西！他把鲁白刀杀了。”</p>
“啊，好啊！”金士麒心中甜蜜。丁老西，这个名字很亲切啊！</p>
吴永博之所以提前回来，就是为了汇报广州的最新情况：失踪了数月之久的丁老西重现江湖，随后做了一连串的大动作。包括鲁白刀在内的几个成名角色都被干掉了，甚至两个广东官员也莫名失踪……</p>
金士麒明白这是丁老西在反击。他在报仇，他在整顿自己的势力。</p>
“我临行之前，丁老爷子还亲自来送我呢！”吴永博有些得意。</p>
“倒是很给咱们面子嘛。”金士麒笑道。</p>
“是啊，广州我去了六趟，终于见了一次本人。”吴永博感慨道，“他还请我问候金都司你呐。”</p>
“他还说了什么？”</p>
“没啥，只说了一些客套话。”吴永博又压低了声音，“都司，你还记得那天射了你一箭的小妞吗？她就一直跟在丁老西身边，你猜她是谁？”</p>
不等金士麒说话，吴永博又立刻说：“算了你别猜了，你猜一百遍也猜不到……她是丁老西的外孙女！怪不得又那番容貌，啧啧！”</p>
“其实我知道。”金士麒微微一笑，心想要不要把我是丁老西“外孙女婿”的事儿说出来呢？</p>
“这你都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