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金士麒被柳州知府陈大人请入了府衙，在内堂相见。</p>
“金将军劳累啦。”</p>
“是啊，累死我了！”</p>
陈大人哼了一声，暗道这丘八一点礼貌都不懂。他面色一沉，“金将军，你昨日拿了龙文光一众人犯，何时交给我呀？”</p>
“马上！”金士麒回答响亮，“不劳大人费心，我这就派人送来。”</p>
“金士麒，你不象话！”陈知府很是生气。</p>
原来，从昨晚开始，柳州府的刑名官员就一直追着金士麒要那8个人。金士麒满口答应：“回头就送来”、“马上送来”、“立刻送来……”但整整一天过去了，他连根汗毛都没送来。</p>
金士麒忙道：“大人息怒，水营实在太忙，抽不出士兵押解人犯。我这就派亲兵去办。”</p>
“算了吧，金士麒，我知道你跟龙文光有旧，你想维护他？”</p>
“怎么会！”金士麒满脸的无辜。“我昨日才跟他初次见面，根本没啥交情，我保护他作甚！”他又哈哈一笑，“大人啊，其实我维护的是你啊。”</p>
“我？”陈大人忽然有一种“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住”的感觉。</p>
“听说陈大人是陕西人，来广西才一年多。还不熟悉咱广西的官场吧？”金士麒嘴里还冒出了一点广西口音，其实他自己来广西还不到一年呢。“昨日民乱有内幕啊，黑着呢！大人不要被龙文光之事迷惑了双眼。”</p>
说完，金士麒就变戏法般地掏出一尺多高的卷宗，“砰”地砸在知府大人面前。</p>
“大人啊，事态很严峻啊！”金士麒开始讲述——</p>
从昨晚到现在，金士麒对柳州城进行了一次大搜捕。那些跟风闹事的小青年们只要承认错误就被释放了，重犯和带头的却被抓了80多个。对他们用了一番刑，撬了好多的嘴巴。</p>
这些首恶们大多是周边各县的地痞恶棍，前几天有人用银子招募他们来到柳州。之后还有人为他们提供住宿，有人带路，有人分发兵器，还有人在目标商户们上画了标识。他们就趁乱动手，四处打砸抢掠。</p>
“大人你猜猜看，这些都是龙文光组织的吗？”</p>
“我不知道啊！”知府大人听得汗淋淋。</p>
金士麒又说，刚才这些还是小儿科呢。咱城中6家米商被砸了5家，看行事风格是军人干的，后来冲击府衙的也是军人，总计至少00人。他们做事很果断，昨天水营出场之后，他们立刻就撤退了。</p>
“不过他们留下了一个大漏洞。大人可知，那唯一未遭到抢掠的‘静坤粮行’，幕后的拥有者是谁？”</p>
“我不知道。”陈知府忙摆手。却又叮嘱道：“无论是谁，你可不要招惹人家。能开那么大生意自然有些渊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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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麒一笑，“是靖江王爷？”</p>
陈知府立刻生气了：“你知道还问什么！”</p>
“静坤粮行”是柳州最大的粮商，独家垄断了6成的市场份额。金士麒与那几家被砸的小粮商交流时，听闻这静坤粮行的幕后老板就是靖江王爷，此刻又在陈知府这里获得了确认。</p>
按理来说，明朝的王爷们过得都很窝囊。自当年燕王“靖难当皇帝”之后朝廷就一直提防着诸王叛乱。王爷们的地位虽尊，都被限制在一块小封地上，一没军队二没权利，被当猪养着。</p>
但是靖江王却不一样，他一直很嚣张。</p>
自从浔州交过手之后，金士麒就开始研究这位王爷为何能在广西拥有这么大的力量。经过调查研究，他明白了：靖江王的力量来源于土地和钱财。</p>
靖江一脉历史悠久，是大明开国后分封的第一批王爷。这二百多年来，历代王府都在利用权势抢掠土地，用土地产生财富，用财富收买政治资源，利用政治资源再进一步扩充权势，一代一代，年复一年，良性循环，至今已获得了广西全省三分之一的耕地。在这个过程中，靖江王族与广西官场和军方也形成难以割裂的利益纽带。</p>
陈知府却疑惑：“你是说，这场乱子跟‘静坤粮行’有关？若真是如此，他们就不怕暴露？”</p>
“暴露又怎样，老虎吃人时根本不屑于隐藏。它甚至故意大吼一声‘我要吃人了！’吓破你们的胆。”金士麒分析道，“其实我也很喜欢这种风格。”</p>
陈知府喃喃道：“我不喜欢……”</p>
金士麒又抽出一个小册子，“大人知道这两日的粮价吗？罢了，你肯定不知道。昨日是1两9钱，今日却没有飞涨，只微升到两。大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金士麒停顿了一下，“算了，还是我说吧。”</p>
金士麒打开小册子，那是一个份商业报告。他派人抽样调查了00户人家的收入支出和粮米承受能力，然后归纳了几条曲线和饼形图。这是简单的统计学应用，也是金士麒“数字化管理”的一次探索。</p>
根据金士麒的分析：每石粮两银子的价格，柳州府城的4万居民大概会饿死5千，饿晕5千，但其余的万人却能维持着活下来，未来半年中不断卖屋卖田掏光积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