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下令继续向城里推进,寻找澳门残存的葡萄牙军队。而水营后队和伤兵们入驻那两座炮台。有了炮台的掩护,就可以睡个踏实觉了。</p>
水兵沿着几条街道向城中央进发,信息也不断地汇报过来——</p>
有报告说许多路口都设置了简陋的街垒和栅栏,但却没人防守;有报告说又镇压了几场作乱,正法了十几个贼子;又有报告说遭遇了澳门本地人的巡逻队,对方胡乱射了几火铳就跑了,兄弟们追也追不上。</p>
后来终于有水兵拖来了几个烂醉如泥的澳门士兵——其中个黑人,还有个好像是南亚种——他们服色杂乱,据说是在一处被砸开的酒铺子里找到的。这几个人被绳子绑着,酒已经醒了三分,被眼前的遭遇吓得眼泪汪汪。待告知他们明军的身份,他们才破涕而笑。</p>
梁性通事与之对话,他们说现在全城被困,所有男人都领取了火铳和长枪,被编成了一支支守备队,凑了几百人。连奴隶也都被加入进来,还许诺英勇作战之后就给予自由……</p>
就在这时,又有水兵跑回来报告:“将军呀,前面山上有一座很大的……院子!”</p>
“院子?”金士麒嘀咕一声,带集结水兵向前推进。</p>
刚走过几条街,前面赫然是一座城堡!</p>
那是一座真正的城堡,石砖外壁如刀切般整齐。它坐落在澳门中央的高地上,方圆5里的一切目标都在其火力覆盖之下。城堡长宽均达70步之阔,高达4丈,4面城墙上可架设百门火炮,4个墙角外突成为棱堡。城墙上看不到人影,只有一排葡国的旗子垂头丧气地乱飘。</p>
这就是澳门城中央的那座大炮台,它不仅是澳门城的防御核心,还是澳门总督府的所在。有这么一座威风凛凛的城堡,怪不得澳门葡人要躲起来呢。</p>
“真正的棱堡啊,孙元化老师曾提及的棱堡啊!果然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金士麒瞪大眼睛进行着现场测绘。</p>
突然间,那城堡上火光一闪,水兵旁边的墙壁“砰”地被炸开了一道缺口!</p>
这帮葡萄牙神经质又乱开炮了。</p>
火光不停闪烁,葡萄牙人仗着城堡之坚,居高临下一阵乱射。他们炮火果然犀利,无数的炮弹如拳头般打砸在附近的街道和房舍上,落处砖石爆裂、灰飞烟腾,屋瓦被炸得四下飞扬,一座小楼被打得风中枯叶,“轰”地倒塌了下去。</p>
水兵们早就呼啦啦地向后撤去,吓得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从建军伊始,无论是柳州还是浔州的战场上,他们一向是威风八面气势汹汹,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却哪里遭受过如此的轰杀啊!</p>
“好了,一轮过去了!”一个军官吼叫着,“他们在装填……”</p>
他话音未落,右前方又是一片火光闪烁叮当炸响,水兵们“哗”地全趴下了。这次是一处暗藏的街堡在开火,火力也照样凶猛。飞沙走石,大雨磅礴!仔细分辨起来,好像是些弗朗机速射炮、回旋炮,还有火铳。</p>
金士麒吐了一口沙子,嘀咕着,“老外的火炮果然有些门道!”</p>
幸亏水兵们躲避及时,只有几个人被砖石砸中受了轻伤。金士麒小心地抬起头,看清了那处正在开火的街堡位于一座大教堂的前面,火光闪闪烁烁,把那座大教堂的前壁照耀得明光闪闪,倒真有几分仙气。</p>
幸亏这个时代的火器填充速度都很慢,挨过了一阵子之后,射击就稀疏了。水兵们忙把一面明国的大旗子举起来,拼命地摇晃。军官们就带着水兵们齐声呼喊:“别开炮,是朋友!”“我们是大明官兵,是好人!”“我们是为和平而来!”……</p>
又过了半晌,那几个刚才抓的葡国醉鬼被推了出去。他们打着一面白旗子,去上前说话。那几个可怜虫吓得浑身乱颤,但背后也有长枪戳背,只能迎着头皮上前。幸亏葡萄牙人够绅士,看到白旗便没开火。等他们走进葡人的阵地,城市终于又消停了。</p>
等了许久之后,大教堂那边终于传来了呼喊声,是阴阳怪气的汉话:“误会啊!”“是金将军?真是你吗?”“朋友,快出来吧!”</p>
金士麒怒道:“屁,你们先出来!”</p>
无论如何,终于停战了。此刻街道上的硝烟正逐渐散开,远处的炮台上也依稀了有了人影。近处教堂前的堡垒附近也走出了一些士兵,他们都擎着一根根火把,把那一片照得逐渐明亮。</p>
金士麒再仔细看那大教堂,忽然有些眼熟的感觉。他忙问梁通事,梁通事便说这就是澳门最大的圣保禄教堂,很有名气哩。</p>
“怪不得眼熟!”金士麒一拍大腿,他想起来了!这座教堂“多年以后将会”毁于大火,只留下了前壁的部分,就是后来澳门的标志性建筑“大三巴牌坊”嘛!自己今日看到的就是它的完整形态,真神奇啊。</p>
其实这座教堂与金士麒也有些渊源——金士麒师公徐光启、老师孙元化等人都是天主教徒,他们跟澳门教会有着密切联系。徐光启甚至还曾来过澳门,就在眼前这座圣保禄大教堂研习西方科学和宗教数年之久,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保禄”的拉丁名字。金士麒虽然没见过徐大人,但心中对其怀着满满的敬意和亲切。此刻亲临这故地,心中徒增几分暖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