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车里,陆氧没精打采地把脑袋歪在车窗玻璃上。
江玉兰抚了抚女儿柔软的发丝,柔声道:“困了?等会回家睡一觉。”
“嗯。”陆氧轻吐出一口气,窗外的阳光晃过她的脸,刺目的亮度让她皱起眉毛,抬手遮挡。
“这天真奇怪,今天又二十多度了。”江玉兰嘀咕说。
陆氧抬眼向外看,树枝沉默不动,因为那位神不在吗,所以今天风平浪静。
下一秒,她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太入戏了。
陆氧在房间里一觉睡到天黑,晚饭也没有下来吃。
饭桌上,陆选问江玉兰:“那咱还去逛商场不?”
“不去了。”
陆选失落地啊了一声:“姐不要新衣服我要啊。”
陆学恺瞪他:“你衣服还不够多?每天穿那么花哨去学校里干嘛?你给我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陆选不吱声了,埋头扒饭。
陆学恺往楼上看了眼,对妻子说:“你要不上去叫她,都睡多久了。”
江玉兰摇摇头,压低声音回:“我不去,要去你去。”
陆学恺咳嗽了声,把目光转向儿子:“陆选,你去。”
陆选啃着鸡翅回:“我也不敢。”
他的嘴唇油亮亮的,犹豫了下开口说:“我说真的啊,我老觉得姐有时候还是阴恻恻的,尤其是不说话或者不笑的时候。你们怕她,那我更怕呢。”
陆学恺和江玉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你少瞎说,你才阴恻恻的。”
陆选拉下脸,埋怨道:“好好好,我阴恻恻,她是宝贝女儿,我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多余人。”
陆学恺揉了把他的脑袋,简直要被气笑了:“又胡说八道呢,你吃你姐的醋干嘛?”
江玉兰附和:“就是啊,你和你姐比什么,那再怎么样爸爸妈妈认识她比你早四年,怪就怪你自己来得太晚了。”
陆选哑口无言,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二楼没开灯,陆氧站在阴影里,安静地看着楼下温馨暖光里的一家人。
爸妈平时没事就爱逗陆选,还好这小孩没心没肺的,不会计较,还特别好哄。
她提起嘴角笑了笑,放轻脚步重新回到卧室。
陆氧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镜子里的女孩黑发过肩,两颊浮着刚睡醒的红晕,睡裙是白色的,娃娃领花边。两侧的袖口各系着一根蝴蝶结。
看上去很是乖巧恬静的模样。
可每次她越是这么盯着自己看,越觉得陌生。
好像这个人不是自己。
那又是谁呢?
浓黑的眼瞳像是深渊,一口一口吞噬她的自我意识。
陆氧慌乱地撇开视线,将镜子倒扣在桌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气。
她起身躺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浅浅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她,陆氧举起手臂放到眼前,是男人留给他的手表。
陆氧把它取下,沿着表盘仔细地摸了一圈,没有任何可以操作的按键,那到底要怎么用?
那天他是怎么看时间的?
她正仔细琢磨着,视线里突然多了片红。
陆氧蹭地坐起身,果然那根红线又出现在她的胸口,散发着愈来愈亮的微光。
她爬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
视线一路循着红线,却被一棵树遮挡住了去向。
陆氧随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开门下楼。
厨房里的江玉兰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提声问:“是小氧起来了吗?妈妈给你把饭热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我出去吃。”陆氧匆匆套上外套,踩着帆布鞋出了门。
“小氧!”江玉兰走出来时,只看到砰一下关上的大门。
她追在后头喊:“诶别跑啊,慢慢走!”
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江玉兰又去楼上叫陆选:“诶诶诶,你先别玩了,去看看你姐。”
陆选问:“我姐怎么了?”
“突然就下楼跑出去了,说去外面吃东西。”
陆选的眼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并不在意:“那她就是饿了吧,都多大人了,你还不放心。”
江玉兰看向屋外,叹了声气:“怎么放得下心。”
-
夜里降了温,晚风带着凉意吹在皮肤上,一出门陆氧就打了个哆嗦,她放慢脚步,张着嘴喘气。
一路沿着红线的风向,她在树下看见了男人。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衬衫和西裤,安静地站在那里,如果没有红线指引,仿佛要完全融于夜色之中,丝毫不起眼。
陆氧走过去,在距离半米远的地方站定。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先开口问。
没等男人出声,她又说:“我那天忘了告诉你了,周末我要回家。”
“没关系,找你很容易。”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表呢?”
陆氧低头看:“哦,好像在我床上。”
男人叮嘱她:“随身带着,不要丢。”
陆氧点头:“知道了。”
“红线的事你弄清楚了吗?”
男人垂下睫毛,沉默不语。
陆氧很轻地笑了声。
“你”她问,“一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呀?我叫陆氧,陆地的陆,氧气的氧。”
男人却回答她:“我没有名字。”
“啊?没有名字?那别人,别的神都怎么叫你啊?”
他薄唇张合,说出一个字:“朔。”
“朔?你的代号?”
“我的职位。”
陆氧眨眨眼睛:“哦~朔风的那个朔对吧?可是读起来很拗口欸。”
朔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
“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陆氧指着胸口,顺着红线将手指向男人的脖子,她的嘴角出现一个上扬的弧度,“你看这个东西像不像狗链?我要不叫你‘汪汪’吧?我奶奶家就有一只柴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