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氧舒展眉目扬起笑脸,同样挥了挥手:“晚安。”
回家的时候陆氧捧着冬青,脚步轻快,嘴里还不自觉地哼着歌。
上楼时她抬头一看,发现陆选正单脚站在楼梯口,笑容暧昧地看着她。
陆氧立刻收走脸上的表情,防备地看回去:“你在这里干嘛?”
“啧啧啧,大半夜就送了几串小糖葫芦给你,你还这么高兴?”
陆氧翻了个白眼:“你才糖葫芦,好好回床上躺着去,跳上跳下的,你到底真瘸还是假瘸啊?”
看她被惹急了,陆选赶紧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男朋友最好你男朋友天下第一好。”
陆氧狠狠瞪他:“滚去睡觉。”
陆选一蹦一跳地回房间了。
陆氧在家过了个周末,买了周一早上的高铁票,一想到回去之后学校还有一堆作业等着做,她就心态崩裂。
陆学恺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不?要不还是让妈妈开车送你回去?”
陆氧摇头拒绝:“没事,我坐高铁就行。”
江玉兰在厨房煮好了粥,喊他俩上桌吃饭,她上楼去叫陆选起床。
一家人吃好早饭,陆学恺出门去了公司,陆选是在床上吃的,吃完又继续睡回笼觉了,他这两天还是请假在家,反正晚上有好兄弟周嘉亦帮他补课。
江玉兰留在厨房里洗碗,陆氧拿着自己的电脑进了书房,准备把思修小组汇报的材料打印出来。
打印机吭哧吭哧地卖力运作,过了会儿江玉兰在楼下喊:“小氧,收拾好了吗?要出发了。”
“来了。”等机器吐完最后一张a4纸,她一把抓起一整沓,随手塞进包里。
回到杭城后,陆氧抽空去了市图书馆的档案室,打算把事发那段时间的旧报纸都翻出来,一张张查过去,以免网上的报道有遗留之处。
她平时很少会专门留意这些社会新闻,顶多出现在热搜上的时候顺便瞟一眼,这么一顿看下来,不得不感叹庸庸人世瞬息万变。
报纸上记载着拾金不昧的快递小哥,见义勇为救下落水小孩自己却溺水脑死亡的男大学生,还有迷雾重重的月嫂纵火案。
但无论陆氧怎么找,都没有看到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一个下午都耗费在这上面,她疲惫地叹了声气,瘫坐在椅子上,想到的每一条路都走不通,她只恨自己不能柯南或福尔摩斯附体,随随便便一个地方都能挖出蛛丝马迹。
周五的早八是思修课,陆氧一边打哈欠,一边把打印的资料分发给组员。
“诶,陆氧,这个你拿错了吧。”有个男生从手里的纸抽出一张还给她。
“是吗?”陆氧低头看了看,是张表格,估计是她妈妈落在打印机里的,被她不小心拿走了。
那男生刚刚瞥到了一眼内容,问陆氧说:“你家里还做慈善啊?”
陆氧下意识地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解释说:“不是,我妈在给基金会工作而已,我拿错了。”
“哦,那你妈妈真厉害。”
陆氧扯开嘴角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上课铃响起,有其他小组的同学上去做汇报。
陆氧坐在底下开小差,反正无聊,她随手拿起刚刚那张纸看了起来。
就是今年他们家基金会资助过的名单,有患有脑癌的十岁女童,家庭贫困的高中生,还有一些当地的福利院。
视线下滑到最后一行,陆氧停在那里,微微眯起眼睛。
蒲婉心,六十七岁,泰康养老院?
他们家不是专门救助青少年的慈善基金会吗?怎么还有老人在名单里?
资助原因是空白的,陆氧越想越觉得奇怪,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把那行条目拍进相册里。
转眼就是周末,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占领图书馆,连学校附近的麦当劳肯德基都一大清早就座无虚席。
在这期末周压抑匆忙的校园气氛里,陆氧实在无心内卷,她心头挂着更重要的事。
她在网上查了下那家养老院的地址,发现就在杭城。
如果爸妈成立基金会的初衷是她,那么资助的对象或资助原因也多多少少会和她有点关系吧?
陆氧趁着周末坐车来到养老院,说不清自己想要来这里弄清什么事,只是直觉告诉她她有必要这么做。
“那个,请问一下蒲婉心奶奶在吗?”
“在的。”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她,“你是她孙子的同学是吧?”
“啊?”陆氧本来还在想怎么编,没想到人家直接给她安了个身份,她顺势点头承认,“对。”
前台姐姐对她笑了下:“他们这会儿应该都在外面晒太阳,你去花园那边找就行。”
“诶好。”陆氧刚要迈步,又折回身子问,“是经常有同学来看她吗?”
“对,这么多年了也还有,好多都是已经在外地工作,抽空特地赶回来的,你们真的太善良了。”前台姐姐说着就叹了声气,“其实说起来是她孙子最善良,人缘好。”
陆氧没再多问,拎着路上刚买的一袋砂糖橘,道了声谢谢后一路往里走。
前台说的花园就在养老院的中心位置,这会儿阳光正好,好多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晒太阳,他们身边也有护工在陪同照顾。
陆氧随机找了一个穿着制服的人,问她道:“你好,请问蒲婉心奶奶在哪儿啊?”
“蒲婉心啊你找汪奶奶是吧?”护工踮脚在人群里搜寻,很快锁定一个位置,手指过去说,“那呢那呢。”
陆氧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眼,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好奇道:“为什么叫她汪奶奶啊?”
“她夫家姓汪呀,大家也喊习惯了,反正来的人都这么喊她的。”
陆氧点点头,继续问:“所以她家人是都不在了吗?”
护工奇怪地瞄她一眼:“小姑娘,你不认识她啊?那你还来看她?”
陆氧本就心虚,紧张地瞪大眼睛,灵机一动说:“哦那个,是我男朋友托我来看她的,他在外地工作,赶不回来,我也不知道这个老人家和他什么关系,他不和我说,我不就特别好奇嘛。”
“这样啊,其实也难怪你男朋友不告诉你。”护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汪奶奶命不好,是真的可怜,她孙子为了救别人搭了命,儿子又是个混球不管她。哎,每年都会有很多年轻人来看她的,都是她孙子的同学啊朋友什么的,她们家小汪真的特别好一个孩子,哎呀,你说说这。”
她把两只手掌叠在一起拍了拍,话里话外尽是惋惜。
陆氧把视线投向花园里的长椅,刚刚护工匆匆一指,她已经忘了是哪个,她问:“什么叫救了别人搭了命啊?”
护工叹着气摆摆头:“就是五年前吧,两个小孩子落了水,她孙子下去救,结果小孩举到岸上获救了,自己没上来。”
咚地一声,像是有把巨锤重重砸在头顶。
在短暂的意识空白后,陆氧从口袋里慌慌张张地摸出手机,点开相册快速翻阅。
这几天她看过的所有报纸都拍了照片留在手机里,她记得这个故事就在哪里见过。
灰底黑字,密密麻麻的字符看得人头晕目眩,陆氧紧盯着屏幕,一目十行,终于找到那一页。
“杭城大学法学院大二学生汪澈,本地人,男,20岁,在2016年11月04日下午约16:30归家途中听到河边有两名小孩的求救声,未多犹豫直接跳河救人。两名小孩最终获救,而汪澈因腿脚抽筋溺入水中,被救上岸后立刻送往医院治疗,最终判定为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