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青莲琉璃炉中正燃着清香,袅袅升起的轻烟被徐徐清风吹入那缥缈如画的云中。几扇金锁窗敞开着,一枝梨花伸入楼阁,幽然的梨花香掺杂着隔夜雨水清新的味道荡漾在阁中。书几上干干净净,一叠书籍上铺着宣纸,几行簪花小楷映然在眼前。微风轻拂,掀起纸页一角,将它吹出窗外。只见纸页在空中幽然旋转几圈,轻轻地落在了湿润的地上。精致的屏风描绘着一幅山水画,高山峻岭,溪水涓涓,草木郁郁葱葱。闺阁装扮得古香古色。乌檀木架上陈列着珍玉奇宝,因时间的缘故蒙上了一层尘埃,但依旧不减华丽。光滑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书画,栩栩如生。淡黄的幔帐自上空垂落,遮住了佳人的倩影。
慕容染殇躺在床榻上。青丝凌乱的洒落在枕边,莹白的肌肤似凝脂般细腻,蛾眉纤纤,绝美的凤眸上覆了一层细密的长睫,似染上了冰霜的傲骨洁白。睡梦中的她忽然一蹙眉,缓缓睁开那双流露着哀愁的风眸。拂去颔颊边滑落的清泪。慕容染殇只觉得奇怪,最近怎么总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些梦不似梦,似真似幻,倒像是谁人的记忆。回忆起刚才的梦魇,她不由得心生疑惑,好生奇怪的梦,为何会有玉碎的声音,还有那一袭浅渺萝霜裙的女子悲凉的话语中的决然,是对远方那个明黄龙袍的少年说的吗?恩断义绝恩断义绝,这几个刺眼的字,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
慕容染殇穿上床榻前的一双珍珠绣鞋,素手揽起幔帐,起身。
她白暂如玉的指尖,轻抚过湛蓝的书面。随手翻阅几页,看见了以朱红批注的簪花小楷,忽然心头一颤。好熟悉的字眼,在哪里见过呢?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幕陌生的画面,依旧是梦中的女子,笑意盈盈,执起小竹兰,在宣纸上挥洒着笔墨。一旁年迈的老人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着,慕容染殇莲步轻移,已坐立镜前。白衣翩然,微风撩起青丝扬舞,明镜素雅的容颜倒映在镜中。她褪下身上皎洁的睡袍,落至莲步,换上了浅紫云袖鎏银褶裙。执起紫檀木梳,她的纤纤素手在缕缕青丝中穿梭,不稍片刻便绾成了一个繁复的发式。洁白无瑕的梨花绽放在发髻中,莹緑的碧叶衬着花骨朵显得格外素致。衣袂层层叠叠,由浅紫如梦到洁白如玉,绣满了美轮美奂的花纹,浅紫长裙散落在地面上。慕容染殇搁下洗漱过的瓷杯,拧干白巾,汨汨流泻的水流落入玉盆中,激起涟漪。
镜中的容颜绝色倾城,却惹得慕容染殇长叹一口气。在这乱世中,这般的容颜实属难得。但在得到众人倾慕的同时,却也会因此招来祸患。杨贵妃羞花,最后的下场不过是魂系马嵬貂蝉闭月,最后的下场不过是血溅庵堂;王昭君落雁,最后的下场不过是远嫁塞外西施沉鱼,最后的下场不过是送与吴王为妃,作为越国的棋子,虽立下大功,但还不是被越夫人残忍杀害。
雕花木门被轻推开,一袭浅緑罗裙的婢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屋子里。看见她醒了,婢女满脸的阴郁瞬然变成一抹笑颜。素筱并未向她行跪拜礼,只是默默地将药汤搁在梳妆台上,抬眸,道:“长公主殿下,喝药吧。”闻言,慕容染殇半信半疑的捧起盛着药汤的紫砂碗,一饮而尽。“你刚才说,我是长公主殿下?”清越圆润的声音传入素筱耳边,她脸上的笑颜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凝住了,然后碎掉。“长公主殿下,您忘记以前的事了?”半晌,慕容染殇颔首点点头。素筱的眸子泛起水雾,浮现了滴滴晶莹剔透的泪,不知是对慕容染殇说的,还是对自己说,“有些事情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她不语,只是看着素筱。素筱拂去泪滴,搀扶着她坐上床榻,给慕容染殇盖上锦被,道:“长公主殿下,您十四岁那年被先皇收养,赐名慕容染殇,封为染殇公主。您有十二个兄弟姐妹,分别是染璃公主,染月公主,染潇公主,染璇公主,染湘公主,染媚公主,三个皇兄。今年是南栾六百二十三年,新帝登基,将您封为长公主。您病了快三个月,现在初愈大病。”
是啊,一场大病,令原来的慕容染殇香消玉损,自己不过是被她从现世拉过来的倒霉鬼。慕容染殇,你倒是走的欢快,将所有的包袱丢给了我,让我代替你活下去吗?呵呵,真是可笑,自己上一世被人背叛至死,如今重生古代,却又要玩弄心计,为什么?她的一生,就要这般一次次的度过。老天爷,您待染殇还真是不薄呢!
她忽闻有人轻唤,索性收回心神,从模糊的铜镜前起身,顺手从黄海梨花木盒中拿了一支白玉簪,将及腰的丝丝墨发挽起罢。
拾步走向敞开的雕花木窗,便看见了纷飞梨雨中的女子。一袭云雁细绣湘裙,足踏银绣隐莲覆,发髻绾作雅淡精致的丝舍髻,簪在发间的朵朵锦墨雪湘开的极盛。温婉的容颜,秀而不媚,像极了那年冬天傲骨绽放一朵白梅。
她向那女子莞尔一笑,道:“染璃姐姐,先稍候片刻,待殇儿拾了今日的碧潭飘雪下来同姐姐畅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