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帆船乘风而来,穿破了皓白如月华般的云雾,即将靠岸登陆,只见那帆船速度减缓,停泊在浅滩边。一条长阔木梯悬空,重重的落在陆地上,卷起层层的尘埃。天色将晓,却依旧有些黑暗朦胧。零星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徒留一盏青陌莲瓣灯盏长明。忽而,盏盏灯火重明,照亮了四周,却是那几千宫女提着数盏已燃的灯火拾步而下,锦绣华丽的衣裳裙角荡漾若波。随后,是个个太监执旗而下,凛冽的冷风吹拂着旗帜,隐约可以看见雄浑苍劲的字迹。约摸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带刀侍卫扛着那重达数吨的白玉流纹帝辇而下,梁柱悬着白纱薄帘,琉璃珠子敲击着白玉,如一曲清脆自然的乐曲娓娓道来。那群侍卫的步子宛若重击,一步步似千斤巨石一般敲打这长梯。而后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在那朦胧晨曦的薄雾仔细一看,竟是十几万锦衣卫持刀而下,静静地肃立在帝辇后边。
唯有那盏青陌莲瓣长明灯的屋子里毫无动静,透过稀薄的纸窗隐约可以瞧见几重人影。
慕容染殇一向浅眠,在今日凌晨晚些已经了无睡意,索性从床榻上起身洗漱,只是燃了一盏灯火在书几下细细那本所剩无几的书籍。才只过了半个时辰,素筱便领着几个婢女来给她梳洗打扮了。
现下,她已经换上了暗影长雪浮月褶裙,正坐立在模糊的的铜镜前让素筱给她绾发。烛火斑驳的灯影洒落在慕容染殇身上褶裙的暗影绣纱上,垂落的青丝与那浮沉散落在檀木地板上。发髻中空空如也,慕容染殇只觉得碍眼,刚想随意找一只钗子插上,素筱却含笑不语,制止了她的行为。只见她从镜前的木柜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光滑如壁,虽然没有丝毫的点缀,却古朴得雅致。盒盖敞开,入眼的是一套精致的银饰,最显眼的是正中摆放着的一只银雕镂空琉璃九鸾钗,展翅欲要飞天翱翔,缕缕凤翎上皆镶嵌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玉珠,白玉雕成的凤眼温润如玉,却在细细端详中生出一股傲世九天的意味。慕容染殇移开眼,再看一旁陪衬的银雕白玉簪时,便没有了兴趣。
“长公主殿下今日总算是得一归宿了,想必先帝君在九泉之下也算是心存慰藉了。”素筱执起玉簪,将其一一插进发髻中松散的部分,道。
“素筱。”慕容染殇拂拭着琉璃凤翎,无意轻唤,“父皇是怎么死的。”
闻言,素筱握着陌琉璃垂瑶的手猛颤了一下,不知慕容染殇为何会问到这个问题,脸色忽然煞白,强颜欢笑道:“先帝君自是染病而逝,长公主殿下不是知晓吗?”
她听出素筱言语中的慌张,却不捅破她的谎言,不再言语。
梳妆过后,慕容染殇从镜前起身,暗影长雪浮月褶裙因她的动作施然而起,层层叠叠垂落在一起,自是一番文雅而美。刚想拾步离去,慕容染殇忽然感觉肩上多了一条灰狐裘,回眸细看,竟是素筱给自己披上的。
“北沐气候常年一向冰雪凛冽,自是比不上南栾四季温和,长公主殿下可要多注意身体。”素筱为她整理着褶裙,语气中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慌张,饱含关心之意。
慕容染殇心中荡漾开一丝丝暖意,莞尔一笑,却并未言语,转身离去。
陌璟澜依旧是那袭月白暗影银纹长袍,墨发如雨而泻,及膝的华丽是她从未见过的。而平日里额前垂落的几缕青丝也被悉数束上银雕镂空发冠中去,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浓墨修长的眉,一双淡泊如水的眸子紧锁着紫砂茶壶。衣袂飘逸如仙,不染尘世半分肮脏。
忽而,他抬眸,正好撞上她平静无痕的目光,瞧见她穿着乃是北沐人氏的衣着,唇边浮现一抹轻笑。随即,他从茶几旁起身,毫不避讳的牵起她袖口边纤长的手,然,一蹙眉,道:“怎的手如此冰凉?”
她想抽出手,却被束缚得更紧,脸上却是一副平静,不再挣扎道:“无妨,让帝君您担心了,臣妾的身子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