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金色床榻上醒来的时候,身边跪着数百号人。
他们一个面带悲色,有的甚至痛哭流涕,一股浓浓的悲哀弥漫在房间里。
或许他们哭得实在是太认真了,就连我从床上坐直了身板都没任何人察觉。
“陛下,我的王,你死得好惨啊……”
这时候,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从门外奔了进来,张口便是嚎啕大哭,声音甚是刺耳。
眼泪刚一滑出眼角,一眼瞧见正坐在床榻上不明所以的我后,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便见他瞧着兰花指,目瞪口呆地冲着我千叫:“我的王,你居然没死?!”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想我死,还是想我不死?
脑袋中一整疼痛传来,我双脚一蹬,又躺回床上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房间里倒是清静了,那天的上百号人,现在一个也没瞧见。
只是我的脑袋里依旧空空如也,也只能瞧着头顶上的屋梁发着呆。
是的,我失忆了。
除了对之前醒来时,那个瞪大眼睛指着我问“居然没死”的人印象深刻外,根本就不记得任何东西。
带头的宫女见我醒了,连忙又招呼了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进来,最后翻来覆去把我察看了好半天,才得出了我又“活”过来了的结论。
“上天庇佑,我千幻国女帝万古长存,绝不会命丧于一个小小的水池!”
头发花白的太医抹着眼泪,在我的龙榻前高歌万岁。
我顺手就抓着他那一翘一翘的胡须,终于第一次开口出声,道:“你说……我是女帝?”
那太医愣了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陛下,您这是怎么呢?您若不是女帝,那还能是谁……”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生生止住,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猜测道:“难道……您失忆了?!”
我很想告诉对方,恭喜你,你猜对了。
可一看他之前还在喜极而泣,现在又立马悲从中来的模样,最后还是把到了喉咙边上的话咽了回去。总之,对于千幻国的文武大臣们来说,今天注定是个悲喜交加的日子。
喜得是他们的女帝并没有被淹死;悲的是对方失去了所有记忆,脑袋空白得如同一个才出生的稚儿。
我搞不大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对我失忆这事这么失望和看重,但突然得知这个真相的皇宫,显然已经乱作了一团。
“快去派人将此事告诉帝君,同时封锁帝宫不让任何人前来觐见,切不可将王上失忆之事流传出!”
太医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我已经披好了外衣下了床。
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来到一面铜镜面前,我对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好奇。
铜镜中映照出的容颜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头黑亮的乌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披在肩头,眉若远山,眸如点漆,眉心中间还又三瓣桃花印。我冲里面的人笑了笑,险些被自己的笑容给迷倒。
如果这真的是我的话,若是真的被活活淹死了,岂不可惜?
越是打量自己,我对自己的这副身体就越是满意,忍不住翩然起舞转起圈来。
正暗自得瑟之际,一张雪白的小脸映入了我的视线中,说实话,我被吓得不轻。
那小男孩的脸色太过惨白了,看不出丝毫血气,这一惊之间,整个人的身体便朝着地上栽倒了过去。
男孩躲在朱红色的大柱子之后,瞧见我摔倒了微微有些焦急,可他的脚步抬了两步最后还是收了回去,继续像个小白鼠一样,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我,丝毫对我本人的存在很是怯懦。
我揉着被摔疼的胳膊,正想站起,房间里面另外一道呵斥声却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谁让你来这里的?还不快滚?!”
男人的声线很是清雅好听,可惜脾气却不怎么好。
等我站起身回过神来的时候,来人已经走了那小男孩的身边,正粗鲁地拉扯着他出来,让下人们把他带下去。
我眉头一皱,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也顾不上自己胳膊上的疼痛了,一把推开了对方——
“你干什么那么凶?他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很快被我护到了怀中,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也紧跟着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知道来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帝君”,只是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帝君,居然会长得如此美貌好看,哪怕对方微微拧起得眉头,也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韵味来。
刚才还在为自己优秀的外表而沾沾自喜的我,瞬间有些抬不起头来。
房间里面其余两个丫头还在中间,显然一副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的模样。
终于,见我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后,对面站着的男人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既然醒了,就不要整天不务正业地闲着,你昏迷的这些天里面,知道案几上面堆了多少奏折吗?!”男人警告地盯了我怀中的孩子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了脸色,冷哼一声后摔袖离开了。
“哼,拽什么……”我心里暗自不服,不就是长得比我赏心悦目一点吗?
帝君又如何?我还是女帝呢?我朝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开始仔细地打量起怀中的孩子来。那时候的我,还完全没弄明白,所谓帝君和这个千羽国女帝之间的关系……
孩子虽然也是十分怕我的模样,但很快还是在我友好的安抚之下放下了戒心。
我问了他的名字,又问了他的年纪,带着他朝着房间走去,那里又下人们才为我准备的糕点,正好可以用来充饥,至于男人之前叮嘱过的事情则完全被我抛到了脑后。
饭后,见小家伙对这偌大的宫殿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我便好不客气地让对方带我四处逛了起来。
男孩一扫之前的小心翼翼,似乎十分害怕和我分开的样子,一直粘着我不放……
我们去了后花园,还去了桃花林,最终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穿着奇怪的男人们拦了住。
我从金色床榻上醒来的时候,身边跪着数百号人。
他们一个面带悲色,有的甚至痛哭流涕,一股浓浓的悲哀弥漫在房间里。
或许他们哭得实在是太认真了,就连我从床上坐直了身板都没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