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鞭炮，团年饭正式开始了。</p>
    小小站在赵李氏身边，给她胸前围了个帕子，专心伺候老太婆吃饭。</p>
    除了赵李氏正在吃药不能吃酒，赵家众人除了年纪太小的大妞、二妞和五郎，其余人都满上了一杯酒。几个孩子只准吃了一杯，便放任他们吃菜去了，大人们你敬我，我敬你，嘴里说着讨喜的吉利话，这团年饭倒也吃得乐呵。</p>
    小小看着，心里越发觉得凄凉。</p>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赵家人热闹欢乐的景象，仿电视一般，事不关己。</p>
    赵李氏瞧她神色恍惚，心里不高兴，故意好几次将她喂的食物碰掉，她也不恼，依旧替赵李氏擦嘴、喂食。</p>
    几次三番的，赵李氏也没了兴致刁难她，终于好好吃了几口饭，放过了她。</p>
    收拾了桌子，小李氏毫不客气地将一大堆东西都留给小小处理，自己出门闲耍去了。</p>
    小小叹口气，也算不错了，好歹小李氏另给自己留了饭食，谁叫自己如今是这身份呢？认命地搭了个杌子站了，一边刷碗一边犯愁，这许多碗，得刷到什么时候去啊？</p>
    好容易收拾齐整了。小李氏并陈氏两个又进了后厨。</p>
    天色已经暗了，男人们带着蜡烛去给祖宗坟上点上，这叫“送亮”，意思是给祖宗把路给照亮，方便祖宗们回家享用美食。</p>
    等男人们回来，就该在家祭拜祖先了。</p>
    这祭拜也是有讲究的。</p>
    王氏是长媳，负责安放供品、器皿。陈氏和小李氏则负责送上供品。</p>
    揉揉酸痛的膀子，小小退后一步看她们忙碌，心道这就没自己什么事情了。谁知陈氏端了最后一样东西出去，返身回后厨叫她：“小小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p>
    陈氏先是叮嘱了一番待会儿祭祖小小站在什么位置，如何跟着行礼，终于话锋一转道：“我本是好心。想到将你与大嫂做个儿媳妇，也算是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赵家，岂知你却并不领情。除销你的奴籍，本就是想为婆母祈福，你若是不愿意呆在赵家，也罢。我与老爷替你打算了一下，过完年。便将文书给你，再赠你些许盘缠，你自去寻你父母便是。”</p>
    小小一听，心中发苦，这哪里是替自己谋划打算。分明就是强逼了。且不说自己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父母是谁，就是知道，哪里有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自去寻亲的？说不定还没走出施州大山，便叫人嚼得骨头渣子都没有了。</p>
    自己还是莽撞了。</p>
    想了想，屈身一礼道：“多谢夫人好意。前些日子是奴婢莽撞了，奴婢愿意呆在赵家，只是……”</p>
    陈氏心下不喜，这难道还要跟自己讲条件么？也不开口，待她说下去再做计较。</p>
    小小低了头说道：“只是奴婢终究是个女孩儿。虽说名分上是赵家媳妇，可这样呆在赵家难道就没有人闲话了么？前些日子村中的那些小孩儿都笑话奴婢来着。”</p>
    陈氏觉得好笑，这么丁点儿大个孩子，还觉得害羞了？不过又觉得有几分高兴，女孩子自尊自爱自重，还是惹人疼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小，我一直拿你当自己孩儿一般看待，不会害了你的。这情形我也打听过，童养媳本就是施州习俗，村村都有将媳妇儿养在家中的，与你跟二郎的名声并无妨碍，你就放心罢。”</p>
    说罢又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真跟刘妈妈说的一样，小鬼灵精儿。”想起刘妈妈，心中黯然，顺势将小小搂在怀中。</p>
    小小听完却觉得心底发凉。难道这施州的童养媳跟自己前世看到的电影电视里头演的不一样么？可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自己也不晓得，更何况如今这情形，难道真的去寻甚亲生父母么？</p>
    身不由己，除了应下还招人疼些，又能如何？</p>
    挣脱了陈氏的怀抱，小小后退一步规规矩矩蹲身朝她行了个礼，喜得陈氏拉着她直夸她懂事。</p>
    待得赵明礼回来，陈氏便将这事说了，赵明礼正愁没寻到机会跟王氏说，结果王氏就将这事捅得全村皆知，正说不晓得如何收尾，陈氏那头弄好了，他心里也落定了。如今赵家情形不好，赵老大虽然不在，但是大郎、二郎都是顶得上用处的，若是因为小小这事一家人离了心，反倒不美。</p>
    当即祭拜祖先的时候，便郑重其事地禀告了先祖，再使小小上了香，这事就算定了。</p>
    这算是个喜事，赵家的守岁夜也热闹了不少。孩子们闹腾不提，王氏喜气洋洋地盘算着，二郎亲事定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待开了春，大郎就十二岁了，也该预备亲事，往各村各户走访走访。若是按施州风俗，要找个年纪大些的，叫“女大三，抱金砖”，就得开始找了。就是找年纪相当的，也该看人家了，总得给人家女方时间预备嫁妆，这样十五及笄出嫁正合适。至于赵明仁，想到就是一肚子怨气，没得妨碍了过节的好心情。</p>
    妯娌们捧着她说话，无非是图个开心，一家人说说笑笑倒也和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