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她眼里的光芒刺伤了他，许久又笑起来：“真是太阳一般无私而诚挚的光芒……可惜，对于我这种一辈子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却是致命的伤害。”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她怔住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恍惚之间看见了那个银发带笑的影子。
然而那种神色迅速沉入眼底，他绕过她，身后带起的风中有令人迷醉而又充满致命死亡气息的香气。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玄袍拥簇的单薄身躯里透露出颓废的气息：“现在可是科技先进的法治社会，小姑娘，你仔细想想吧……我又如何会害他。”
明明知道对于他这种强者来说，取人性命不过在覆手之间，但这一次，她却莫名地相信了他，不再说话，深深地看着门后。
“喂，小姑娘，你是叫辞羽落吧？”他突然懒懒地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开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湛蓝色的药丸，在手心中晃动，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是什么？”辞羽落只看了一眼，便感到彻骨的苦意从那药丸中飘散开来，从来没见过味道那样鲜明的药，好像要一直苦到心中，只是一眼，便令她望而生畏。
他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一昂首将药丸吞了进去，深深地闭上了双眼，如若无骨的身躯陷入沙发中。他先是微微蹙眉，随后却忽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低垂的眉眼中隐隐透出残忍之色。
那笑声先是很低，后来却愈加大声，突然变得沙哑。辞羽落惊异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刚才那东西，该不是什么违禁品吧？
她略带恐惧地站起身，看着这个自暴自弃的人。听着那笑声，忽然，她反应过来，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那里竟滑下两滴苦涩的泪水，就像那药丸一般散发出凄苦之意。
看着他嘴角有些迷醉的笑容，她蓦然反应过来——从头至尾，这个飞扬跋扈，放荡不羁的男子，竟然是在哭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这样一个人痛哭的时候，却依然带着笑意？然而笑着笑着，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他的泪很少，嘴角依旧挑着不管不顾的笑。五分钟后便睁开眼，笑着看她：“小姑娘，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吧？不过尽管放心，不是什么违禁品，你若是吃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想吃第二次的。”
她皱了皱眉：“究竟是什么？”
“生死梦。”他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称，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瓶，“取世间因怨毒悲戚而久久不愿转世之魂魄，辅以黄莲凝聚成丸，入口极苦，可忆起此生所有痛苦悲伤之事，并将痛苦之意加倍，服用后多半抑郁终身，自尽而去——故千百年来无人问津。名曰：‘生死梦’，取一念生死，浮生如梦之意。”
她竟然无话可说，他分明是以苦为乐啊。
他笑了笑：“其实，我早已不该存在，只是使命未能完成，不能擅自离去而已。和阿倦一样——我们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只是他却比我好得多，他心尚在，我心已死。我终究只是一个怪物罢了。”
一念生死，浮生如梦……他心尚在，我心已死。支持他活下来的，竟是令他人胆寒的痛苦。唯有尝尽世间之苦，他才能清醒地意识到，原来，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