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舟站在领奖台上,脚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振臂高呼,庆祝他的胜利,而他内心的喜悦却逐渐沉了下去。
齐乐人去了哪里?
人群中,宁舟看到了兰斯,他抱着一团围巾,围巾里的小企鹅正叫个不停,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齐乐人的围巾。
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骤然成真——齐乐人离开了。
“抱歉……抱歉,请让一让!”宁舟从领奖台上一跃而下,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挤开人群。
“等等,宁舟,你的奖杯还没拿,你要去哪?大家都等着看你的颁奖仪式。”裁判想要拉住宁舟,可是他却像是回到了河流的鱼,一下子从人群中溜走了。
剑术比赛的冠军的突然离去,让现场乱了套。
这位年轻的冠军一把拽过兰斯,急切地问道:“他人呢?”
“教廷守卫来找他,他去了宁静广场,马上就要……诶,我还没说完呢!”兰斯抱着小企鹅,茫然地看着突然发疯狂奔的宁舟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宁静广场。
押送服刑的教廷守卫们已经严阵以待,只等时间一到,车队出发。
齐钰修皱着眉看着一路大汗淋漓跑来的齐乐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连行李都没有带?”
“刚才有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齐乐人没敢细说。
“这次我们可是要去两界边境,近几年都不可能回来了,那边会很艰苦,不可能给你置办衣物和日用品。”齐钰修为难地说。
“我有心理准备。对了,父亲,要立下什么样的功勋,才能获得回来的机会?”齐乐人问道。
齐钰修摸向他的头:“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还只是个孩子。”
“我已经不小了。”齐乐人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齐钰修失笑:“确实。自从你到了永无乡,每一点变化都让我很惊讶。也许你真的能获得假释的机会,但这需要你立下卓越的战功。”
齐乐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教廷守卫提醒道。
齐乐人一脚跨上了车内,身后突然传来宁舟的声音:“等一等——!”
他豁然回头:“宁舟?”
宁舟不是正在参加颁奖仪式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被冰雪覆盖的宁静广场上,刚刚为自己挣得荣誉与尊敬的冠军朝着他跑来,他跑得那么快那么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臂上的伤口崩裂流血而不自知。滚烫的汗水从他绯红的脸颊上滑落,眨眼就在坠落中冻为冰粒。
“你……你不要走。”气喘吁吁的宁舟拉住齐乐人的胳膊,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我去求教皇冕下,求他赦免你。请你不要离开我!”
少年人热烈而真挚的渴望着不要别离,这份直击灵魂的情感一下子让齐乐人的眼眶湿热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
不,他一直知道,只是他不敢去想。
只要稍稍一想,他就想不顾一切地留下来,即便要违背副本的规则。
“别为我做傻事。”齐乐人克制着这一刻的冲动,温柔地劝慰道。
“这不是傻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我不想与你分开。”宁舟笨拙地倾诉着自己的心意,天真地认为朋友不应该分离。
“不管我们之间相隔多远,我们永远是……”齐乐人哽住了。
宁舟直勾勾地看着他,用疑问的语气小声问道:“朋友?”
齐乐人笑了,是暗藏着无奈的笑容:“嗯,朋友,最好的朋友。”
宁舟恍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他想不明白。他愣愣地看着齐乐人把手覆在他的伤口上,赛场上留下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做完这一切,齐乐人对他笑了笑,无声地说了一句:再见。
他转过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关上了,他们被分隔在车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回去吧,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但是无论身在何地,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被时间和距离阻隔的。我们总会再相见。”隔着玻璃车窗,齐乐人对宁舟说。
这一刻,宁舟的表情是如此悲伤,像是随时都会落下眼泪。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他难过地说道。
“所以下一次见面,画一幅画给我吧,当做我的生日礼物。”齐乐人努力微笑着说道。
“好。”
车队启动了,起初速度很慢,宁舟跟着小跑了起来,仿佛他可以一直跟到两界边境,和他最好的朋友永不分离。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没过多久他就被甩在了后面,筋疲力尽地看着车队的影子消失在了茫茫冰原中。
他仍是不敢相信,齐乐人就这样离去了。
他不可思议地来到了他的生命里,像是在黑夜中燃起了一团火,温暖了他的身躯,也照亮了他的前路。
他的人生因为他而改变。
………………
宁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赛场。
他以为这里早已结束,等待他的只会是满地狼藉的空旷。
可是当他踏入一片死寂的赛场中,他被观众席上整齐肃穆的人群震撼了——不久前那些狂热地涌向领奖台的观众们,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让这里座无虚席。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千万人寂静而火热的目光中,宁舟的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了。
他们在等他回来,在他毫无理由又不负责任地逃走之后。
没有人因此离去,他们只是回到了观众席上,等待他归来。
宁舟看到了教皇冕下,原本没有来观赛的教皇冕下出现在了领奖台前,手里拿着奖杯,庄严地看着他。
“好孩子,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幸好,你回来了。”教皇冕下的语气平静而威严。
“对不起。”宁舟的心在发颤。
没有人指责他,所有人都在期待他,而这一刻他明白了,这有多沉重。
这是众人的爱与期许。
“上去吧,这个冠军来之不易,你可以昂首挺胸地捧起奖杯。”教皇冕下说道。
宁舟再一次站在了领奖台上。
这一次,没有了狂喜的观众朝着领奖台涌来,没有了欢呼与歌声响彻全场,一切庄严肃穆,宛如一场圣洁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