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沙,我们把张希和刘红的遗体运送到殡仪馆进行火化,并委托殡仪馆为他们举办了简单的追悼会。两人的悼词也是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死者家属简单商量之后代拟的,都是些歌颂死者的堂皇话。司仪声情并茂说到张希时还有“才华横溢,少壮有为。jīng魂报国,热血为民。英年早逝,天地同悲!呜呼哀哉!悲哉痛哉!三湘为之落泪,四水因而断流”之类的词,听起来不知所云。</p>
张希是外地人,一个人在长沙谋生,我们意外地发现,野营队的成员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希在哪家公司工作,连紫妍也不清楚,她也是被刘红拉来参加野营时才认识张希的,而张希在野营前留给我们的紧急情况联络人电话,也是空号,这样,我们就没办法通知到他的朋友和同事。参加张希追悼会的只有他在老家乡下务农的两位老人,还是jǐng察根据张希身份证上的信息辗转通知到他的家人的。</p>
两位老人突遭变故,伤心之余简直不知所措。追悼会完了后,钟勤主动提出陪同两位老人去张希租赁的房间收拾遗物,张希在长沙的住房是通过钟勤的中介公司找的。我是野营队队长,也陪着一起去了,老丁从出租车代班司机那里取回车子,做了我们的专职司机。肖凯和李晚就各自回去了,其他闻讯赶来参加追悼会的死者的朋友和同事在追悼会结束后也各自散去了,那些朋友和同事全是刘红一方的。</p>
紫妍跟着刘红的父母和亲属带着刘红的骨灰盒离开了。</p>
张希租赁的房子在红旗区的一个老旧的大院里,在这个大院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六层高的红砖楼,张希的房间位于其中一栋的底层。钟勤在张希的遗物中翻找房间钥匙,钥匙、小刀、打火机、钱包等零碎物件都已经被jǐng方整理好了,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他取出房间钥匙,打开房门,我们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房间的全貌。</p>
一踏进房间,我就皱起了眉头,一股难闻的久未打扫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房间不大,总共还不到二十平米,一个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大小正好适合在城市里生活的单身年轻人。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几样简单破旧的家具: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电脑椅,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旁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柜门没关,铰链已经坏了一个,歪歪地悬挂在柜壁上摇摇yù坠,柜子里面塞满了衣物;一张双人沙发摆放在靠进门的地方,带一个旧式的茶sè玻璃茶几,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在茶几上堆了好几个;卫生间和厨房的两张门中间摆放着一个没有电视机的小电视机柜,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杂物。房间里杂乱无章,随处可见生活垃圾,沙发上也有换下来的衣裤和几本sè情杂志。整个房间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城市青年颓废糟糕的生活画面。</p>
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东的,看起来,房间里除了那台电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电冰箱也没有一个。我和钟勤、老丁赶紧把沙发清理一下,才给两位老人腾出休息的地方。三人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觉得张希的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决定把看上去稍微值钱的衣物和电脑整理打包交给两位老人带回去。我们把想法告诉两位老人,征询他们的意见。</p>
老人用恍惚的眼神看着我们,听我们讲完,又看了看家里的东西,用家乡话低声交流了一会,父亲对我们说:“算了,我们也看到了,希崽在这里也混得不好,还抵不上我们乡下呢,可怜的孩子,都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好吧,就这样吧,衣服我们带回去,可以散给乡下的亲戚,电脑就留给你们吧,我们也用不上。”</p>
我想也是,电脑对两位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铁,就说:“那,这样吧,这台电脑我买下来,我折成钱给你们,好吗?”也算是支助一下老人吧。但老人死活不肯收,真是善良的老人家。</p>
老人又说:“都怨不了别人,这都是命啊。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讲,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我们还指望着他养老呢……可这命,唉,该怎么说呢……命苦哇,怪不了别人。”张希的妈妈在一旁低着头,一直在默默地擦眼泪。</p>
“张希说要赚大钱了?”</p>
“是啊,他跟我讲,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p>
“真会瞎扯。”老丁咕哝着在旁边嗤了一下鼻子。</p>
“他跟你们说了他接的是什么生意吗?”我想,循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张希的工作单位。</p>
“他没说,就算说了,我们又懂得什么?”</p>
“哦,那,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说的?”</p>
“希崽是什么时候跟我们讲的?老婆子?”老人用手肘碰了碰老伴。</p>
“中秋节啊,这都记不住。”妇人用肘撞回去。</p>
老丁买来几个大蛇皮袋,我们三人就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我把电脑拆下来准备包好。正在整理床铺的老丁碰了碰我的手,用怪异的眼神向我示意。我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在床头的垫被下发现一堆东西,都是些避孕套、情趣用品和催情壮阳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挤扁了的药盒,药盒上的图案是一个眼神迷离的艳妆女子。我拿起来打开,里面有一个四粒装的塑料药板,只剩有一片浅蓝sè的药片,我在包装背面粗糙的小字说明里看到这样三个字“**”,这就是我们俗称的“蒙汗药”啊!</p>
“妈拉个巴子!没想到,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垃圾。”老丁低声地骂道,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把药片取出,丢地下用脚碾碎,把其他包装捏紧丢进垃圾桶里。要是被老人家知道,会使他们更难过了。</p>
“还有件事……”老丁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扭头看了看老人,一摆手:“算了,下次再跟你讲。”</p>
东西不多,很快就清理好了。我们把整理好的蛇皮袋搬到老丁的车上,又请两位老人在附近餐馆吃了顿饭,场面沉闷得让人压抑,都没有胃口。吃完饭,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到了银行,给银行出示了张希的死亡证明,请他们把张希仅有的一张银行卡上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两位老人。卡里的钱少得出乎意料,仅有一千多元。手续很繁杂,我趁银行工作人员验证老人与死者的关系时抽空走开,到就近的ATM机上取了六千现金。最后,老丁独自开车送两位老人回乡下,我趁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刚取出的六千元钱塞进了老人的口袋。看着远去的小车,我叹了口气,可怜的老人。</p>
没想到,张希的电脑设有密码。</p>
回家有一段时间了,这天,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档由卫视当家主持汪寒和何锦主持的节目,讲述的是湘西一个贫困山村小学的故事,教学条件简陋,呼吁社会捐款捐物。我想起了张希的电脑还躺在我的杂物间里,当时拿走这台电脑时就没打算自己用,只是想变相帮助一下两位老人,看到电视里的节目后我就打算把电脑捐出去。但又担心电脑里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那就出丑出大了,就想自己先打开电脑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竟然进不去。</p>
还是谨慎一点好,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在前年闹得沸沸扬扬,无意间在张希家发现“蒙汗药”的事,让我不得不担心。我决定找专家解密,把电脑先清理干净之后再捐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