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道:"在哪里发生?什么时候发生?"</p>
瘦长汉子"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就在此时,就在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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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瘦长脸汉子这句话说出,那孪生兄弟和第三批来的四个人面上全都变了颜色;</p>
那绿衣妇人眼波流动娇笑道:"我倒看不出此时此地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p>
瘦长汉子冷笑道:"据我所知,至少有六个人马上就要死在这里!"</p>
绿衣妇人道:"哪六个人?"</p>
瘦长汉子喝了口酒,缓缓道:"'白毛猴';胡非、'大力神';段开山、'铁枪小霸王';杨承祖、'水蛇';胡媚和'南山双虎';韩家兄弟!"</p>
他一口气说了这六个名字,那孪生兄弟和第三批来的四个人都已霍然长身而起,纷纷拍着桌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说八道?"</p>
声音喊得最大的正是那"大力神"段开山。</p>
此人站起来就和半截铁塔似的,"南山双虎"韩家兄弟身材虽高大,比起他来还是矮了半个头。</p>
他骂了两句不过瘾,接着又道:"我看你才是一脸倒霉相,休想活得过今天晚上..."</p>
这句话还未说完,那瘦长汉子只一抬腿,忽然就到了他面前,"劈劈啪啪"给了他十七八个耳光。</p>
段开山明明有两只手,偏偏就无法招架,明明有两条腿,偏偏就无法闪避,连头都似已被打晕了,动都动不得。</p>
别的人也看呆了。</p>
只听这瘦长汉子冷冷道:"你以为是我要杀你们?凭你们还不配让我动手,我这只不过是教训教训你们,要你们说话斯文些。"</p>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慢慢走了回去。</p>
"铁枪小霸王"杨承祖突然大喝一声,道:"慢走,你倒说说看是谁要杀我们?"</p>
喝声中,他一直放在手边的长枪毒蛇般刺出。</p>
只见枪花朵朵,竟是正宗的杨家枪法。</p>
那瘦长汉子头也未回,淡淡道:"要杀你们的人就快来了!..."</p>
只见他腰一闪,已将长枪挟在肋下,杨承祖用尽全身力气都抽不出来,一张紫面已急得变成猪肝色。</p>
瘦长汉子又接着道:"你们反正逃也逃不了的,还是慢慢地等着瞧吧。"</p>
他忽然一松手,正在抽枪的杨承祖骤然失去重心,仰面向后跌了下去,若不是"水蛇"胡媚扶得快,连桌子都要被撞翻了。</p>
再看他的铁枪,竟已变成了条"铁棍"!</p>
铁尖已不知何时被人折断了!</p>
但听"夺"的一声,瘦长汉子将枪尖插在桌子上,慢慢地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了下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p>
但韩家兄弟、杨承祖、胡非、段开山、胡媚,这六个人就没有他这么好过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俱是面如死灰。</p>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是谁要来杀我们?是谁?..."</p>
外面风渐渐大了。烛光闪动,映得那瘦长汉子一张青惨惨的脸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p>
"这人又是谁?"</p>
"以他武功之高,想必是一等的武林高手,我们怎会不认得他?"</p>
"他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的?"</p>
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定,哪里还能喝得下一口酒去?</p>
有的人已想溜之大吉,但这样就走,也未免太丢人了,日后若是传说出去,还能在江湖中混么?</p>
何况,听那青面汉子的口气,他们就算想逃,也逃不了!</p>
那瘦小枯干,脸上还长着白毛的胡非,目光闪动,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韩家兄弟的桌子前,抱拳道:"南山双虎的威名,在下是久已仰慕得很了。"</p>
南山双虎也立刻站起,大虎韩斑抱拳道:"不敢。"</p>
二虎韩明道:"胡大侠和胡姑娘兄妹,暗器轻功双绝,我兄弟也久仰得很!"</p>
胡非道:"韩二侠过奖了。"</p>
那边的"水蛇"胡媚也媚笑着裣衽作礼。</p>
胡非道:"两位若不嫌在下冒昧,就请移驾过去一叙如何?"</p>
韩斑道:"在下等也正有此意。"</p>
这两批人若在别的地方相见,也许会放出兵刃来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同仇敌忾,不是一家人也变成一家人了。</p>
大家都举过杯,胡非道:"两位久居关东,在下等却一直在江淮间走动,兄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想将我们一网打尽。"</p>
韩斑道:"在下正也不解。"</p>
胡非道:"听那位朋友的口气要杀我们的那人,武功想必极高,我们也许真的不是他敌手,只不过..."</p>
他忽然笑了笑,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合我们六人之力,总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吧。"</p>
韩氏兄弟精神立刻一振。</p>
韩斑大声道:"胡兄说得好,我们六个也不是木头人,难道就会乖乖地让别人砍脑袋吗?"</p>
他斜眼瞟着那青面瘦长汉子,但那人却似根本没有听见。</p>
韩明也大声道:"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人若不来也就罢了,若真的来...嘿嘿..."</p>
胡媚娇笑着替他接了下去,道:"若真的来了,就叫他来得去不得。"</p>
这正是"人多胆壮",六个人合在一起,就连段开山和杨承祖的胆气也不觉壮了起来。</p>
六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你捧我,我捧你。</p>
突听门外有人一声冷笑。</p>
六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喉咙也像是忽然被人扼住,非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连呼吸都似已将停顿。</p>
孙驼子早已骇呆了,但这六人却比他还要怕得厉害,他忍不住随着他们的目光瞧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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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只见门口已出现了四个人。</p>
这四人都穿着颜色极鲜明的杏黄色长衫,其中一个浓眉大眼,一个鹰鼻如钩,正是今天早上向他打听消息的那两人。</p>
他们虽已到了门口,却没有走进来,只是垂手站在那边,也没有说话,看来一点也不可怕。</p>
孙驼子实在想不通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六个人,怎会对他们如此害怕,看这六人的表情,这四个黄衫人简直不是人,是鬼。</p>
奇怪的是,那祖孙两人一个已快老掉了牙,一个娇滴滴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p>
但两人此刻居然很沉得住气,并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样子来,那老头子居然还能喝得下酒。</p>
还有那身着狐裘大氅的公子与黑袍人,也是纹丝儿不动。</p>
再看门口那四个黄衫人,已闪身让出了一条路。</p>
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进来。</p>
这少年身上穿的也是杏黄色的长衫,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他和另四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黄衫上还镶着金边。</p>
他长得虽秀气,面上却是冷冰冰的,全无丝毫表情,走到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眼,眼睛就盯在那青面瘦长汉子身上:</p>
青面汉子自己喝着酒,也不理他。</p>
黄衫少年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丝冷笑,慢慢地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在杨承祖等六人身上一扫。</p>
这六人看来个个都比他凶狠些,但被他目光这一扫,六人似乎连腿都软了,连坐都坐不稳。</p>
黄衫少年慢慢地走了过去,自怀中取出六枚黄铜铸成的制钱,在六个人的头上各放了一枚。</p>
六个人竟似忽都变成了木头人,眼睁睁地瞧着这人将东西随随便便地摆在自己头上,连个屁都不敢放。</p>
黄衫少年还剩下几个铜钱,拿在手里"叮叮当当"地摇着,缓缓走到那老人和辫子姑娘的桌前。</p>
老头子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笑道:"朋友若是想喝酒,就坐下来喝两杯吧,我请你。"</p>
他似已有些醉了,嘴里就好像含着个鹅蛋似的,舌头也比平时大了三倍,说的话简直没人能听得清。</p>
黄衫少年沉着脸,冷冷地瞧着他,突伸手在桌上一拍,摆在老头子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就突然全部从碟子里跳了起来,暴雨般向老头子脸上打了过去。</p>
那老头子也不知是看呆了,还是吓呆了,连闪避都忘了闪避,几十粒花生米眼看已快打在他脸上。</p>
黄衫少年长袖突又一卷,将花生米全都卷入袖中,他袍袖再一抖,花生米就又一连串落回碟子。</p>
老头子眼睛发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p>
那辫子姑娘却已拍手娇笑起来,笑道:"这把戏真好看极了,想不到你原来是个变戏法的,你再变几手给我们瞧瞧好不好?我一定要爷爷请你喝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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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少年露了手极精纯的内家掌力,又露了手极高妙的接暗器功夫,谁知却遇着个不识货的买主,居然将他看成变戏法的。</p>
但这黄衫少年却一点也没有生气,上上下下打量了辫子姑娘几眼,目中似乎带着些笑意,慢慢地走了开去。</p>
辫子姑娘着急道:"你的戏法为什么不变了?我还想看哩。"</p>
那青面瘦长汉子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这种戏法还是少看些为妙。"</p>
辫子姑娘眨着眼道:"为什么?"</p>
青面汉子冷冷道:"你们若是会武功,他方才那两手戏法只怕已将你们变死了。"</p>
辫子姑娘偷偷瞟了黄衫少年一眼,似乎有些不信,却已不敢再问了。</p>
黄衫少年根本就没有理会那青面汉子在说什么,慢慢地走到那身着狐裘大氅的公子与黑袍人面前;"叮叮当当"地摇着手里的制钱。</p>
突然间,那身着狐裘大氅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手中有剑,剑名——"白云"!</p>
黄衫少年勃然色变!除了他,也有人认出了这柄剑,无不色变!</p>
杀神!韩文!</p>
韩文默默的喝着酒,看了这黄衫少年一眼,道:"你也准备给我的头顶放一枚铜钱吗?"</p>
黄衫少年抿了抿嘴唇儿,好半天说道:"不敢!"</p>
韩文点了点头,道:"很好!你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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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少年微蹙眉头,倒退着走了出去;</p>
奇怪的是,胡非、段开山、杨承祖、胡媚、韩斑、韩明,这六人也立刻一连串跟了出去,就好像有条绳子牵着似的。</p>
这六人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直着脖子,脚下虽在一步步往前走,上半身却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头上的铜钱会掉下来。</p>
看他们这种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只要头上的铜钱一跌落,就立刻要有大祸临头了。</p>
孙驼子活了几十年,倒真还未见过这样的怪事。</p>
他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深山大泽中往往会出现山魅木客,最喜吃猴脑,高兴时就将全山的猴子全召来,看到中意的就放块石头在它脑袋上,被看中的猴子,绝不敢反抗,也绝不敢逃走,只是顶着那块石头,乖乖地等死。</p>
孙驼子以前总认为这只不过是齐东野语,不足为信。但现在看到段开山这些人的模样,竟真的和那些猴子差不多。</p>
以他们六人的武功,无论遇见什么人,至少也可以拼一拼,为何一见到这黄衫少年就好像老鼠遇见了猫。</p>
孙驼子实在不明白。</p>
他也并不想去弄明白,活到他这么大年纪的人,知道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太明白了反而烦恼。</p>
好久没有下雨了,弄堂里的风沙很大。</p>
另四个黄衫人不知何时已在地上画了几十个圆圈,每个圆圈都只不过有装汤的海碗那么大。</p>
段开山等六人走出来,也不等别人吩咐,就站到这些圆圈里去了,一个人站一个圆圈,恰好能将脚摆在圆圈里。</p>
六个人立刻又像是变成了六块木头。</p>
黄衫少年又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回小店,在段开山他们方才坐过的那张桌子上坐下。</p>
他脸上始终冷冰冰的,到现在为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p>
过了约摸两盏茶时候,又有个黄衫人走人了弄堂。</p>
这人年龄比较大些,耳朵被人削掉了一个,眼睛也瞎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闪地发着凶光。</p>
他穿的杏黄色长衫上也镶着金色,身后也一连串跟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p>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显然并不是没名没姓的人,但现在却也和段开山他们一样,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直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跟在那独眼人身后,走到小店前,就乖乖地站到圆圈里去。</p>
其中有个人黝黑瘦削,满面都是精悍之色。</p>
段开山等六人看到他,都显得很诧异,似乎在奇怪:"怎么他也来了?"</p>
独眼人目光在段开山等六人面上一扫,嘴角带着冷笑,也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人了小店,在黄衫少年对面坐下。</p>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p>
又过了盏茶时候,弄堂里又有个黄衫人走了进来。</p>
这人看来显得更苍老,须发俱已花白,身上穿的杏黄色长衫上也镶着金边,身后也一连串跟着十来个人。</p>
远远看来,他长得也没有什么异样,但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人的脸色竟是绿的,衬着他花白的头发,更显得诡秘可怕。</p>
他不但脸是绿的,手也是绿的。</p>
站在小店外的人一看到这绿面白发的黄衫客,就好像看到了鬼似的,都不觉倒抽了口凉气,有的人甚至已在发抖。</p>
还不到半个时辰,弄堂里地上画的几十个圆圈都已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噤若寒蝉,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p>
穿金边黄衫的人已到了四个,最后一个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形已佝偻,步履已蹒跚,看来比那说故事的老头子还要大几岁,简直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但带来的人却偏偏最多。</p>
这四人各据桌的一方,一走进来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开口,四个人仿佛都是哑吧。</p>
外面站在圈子里的一群人,嘴更好像全都被缝起来了,里里外外除了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p>
这小店简直就变得像座坟墓,连孙驼子都已受不了!那祖孙两人和青面汉子却偏偏还是不肯走。</p>
他们难道还在等着看把戏。</p>
这简直是要命的把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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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与韩文坐在一起的黑袍人,终于说话了;</p>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但他的声音中是不可抑制的愤怒,不!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失落、恐惧等等多种情绪参杂在一起。</p>
韩文看着像是唱大戏一样不断前来的人,缓缓地说道:"我要你——重排兵器谱!"</p>
黑袍当中的人猛然抬头,那是一张枯索的脸,神形憔悴,但能看得出来,他从前一定是一位非常儒雅的人!</p>
黑袍人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重排兵器谱?就算重排了,还有人相信吗?哼!你又想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救我?别人只当我死了,我也当我自己死了!"</p>
韩文慢悠悠的说道:"兵器谱第一!你若死了,兵器谱也就做不得数了!"</p>
"哼!又是一个爱慕虚荣之辈!",黑袍人讥讽的冷哼。</p>
韩文摇了摇头,道:"你跟我在一起也有十几日了吧?难道对我没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浅薄啊!兵器谱第一?我只当他是个屁!可我却有不得不去争...不是爱慕虚荣,而是我,本来就是第一,天下第一!"</p>
黑袍人错愕,旋即,不置可否的哼道:"天下第一...你又怎么证明呢?"</p>
"我很快就会证明!",韩文神色平淡,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剑,用手轻抚,他笑了,很玩味儿的说道:"我的剑...已经饥渴难耐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