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雀儿哭丧着脸,抽着鼻子,松开拉着秀芳的手一下就扑到杨彦昌的怀里。</p>
“哥哥,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p>
“雀儿别哭,别哭,大花猫可不漂亮了,雀儿不是自己比戏里的三圣母都好看麽?”</p>
杨彦昌捏着袖口给姑娘擦着金豆豆,极力忍着眼角的酸涩。</p>
“呜…呜…”</p>
“雀儿,来,哥哥给你打包票,不用等你长到曦嫂子那么大哥哥就回来好不好?嗯,等你有秀芳姐姐那么高了哥哥就回来,怎么样?”转转眼睛,杨彦昌趴在丫头的耳边悄悄道,曦是张大婶家老大的娇妻,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被爹妈宝贝在手心里好多年,都算“剩斗士”了,才终于被张祈玉拔了头筹,年前才怀起宝宝,其实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p>
“真的?”姑娘哽咽着,歪歪脑袋,一脸怀疑。</p>
“嘘。声!真的,哥哥从来不骗雀儿的,对不对?这可是咱们的秘密。”</p>
“那,那咱们拉钩。”丫头片子翘起指头来。</p>
“好。”杨彦昌也弯起自己的尾指钩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p>
“谁变谁是狗!”丫头又添了一句。</p>
“好,谁变谁是狗,但你也得记住喽,若是你没有保守那个秘密,给别人了,哥哥可就永远都回不来啦。”杨彦昌有些好笑,也吓唬吓唬了罗莉。</p>
“唔。”丫头立时把嘴捂得紧紧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唔咙几句,颇有些惊慌。</p>
“好了,雀儿到阿母这来,哥哥要走了。”杨妙儿拉开姑娘。</p>
“阿姐,我这就要走了。”看着眼前清瘦了几分的女孩,杨彦昌轻轻着。</p>
“嗯,弟弟,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女孩也轻声着,“天冷了就穿厚,热的时候也别穿太单。”</p>
“嗯,我省的。”记忆力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被她称呼弟弟啊。</p>
迟疑了下,女孩红了红脸又加了句,“别忘了,离那些洋人远着。”完这话,就退到一边去了。</p>
杨彦昌“嘿嘿。”傻笑了几下,这里边的意思他比谁都明白。</p>
“好了,差不多了,彦昌,咱们走吧。”老唐拉了拉杨彦昌的手。</p>
“嗯。”应了声,又回头“阿伯叔,我走了,还有大武哥,武哥,再见。”</p>
“少爷一路顺风。”两个伙计着。</p>
“阿昌,考上了就去好好读书,没考上就早回来,不用担心家里。”赵阿伯完又转身给刚刚接过两个伙计手上行李的儿子嘱咐了些什么,这一次虎头也跟着去香港送行。</p>
“老赵,茶庄先关两天,家里你顾着。”</p>
唐耀嘱托完牵着一步三回头的杨彦昌,后边跟着拎着箱子的虎头就向码头走去。</p>
…</p>
“哥哥,哥哥”,“彦昌,彦昌。”后边的人忽然又喊了起来。</p>
杨彦昌往后看去,秀芳拉着雀儿正追过来,再后边姑娘也跑着,甩开姑父的手杨彦昌就跑了回去。</p>
“哥哥,这个,这个给你。”雀儿手上一个比火柴盒大两号的漆黑的铁匣子,接过来,一看上边有个细长的管,赫然就是徐胖老爹给他带回的那火车的车头。</p>
“胖哥哥,有一天再见面了你把这个还要还给他。”雀儿嫩嫩的声音把杨彦昌带回了前天,那天离开从善坊的时候,连徐胖子的老豆都在却偏偏没找到这子。</p>
“昌儿。”赶上来的杨妙儿一把就将他按在了怀里,打断了他的思绪“昌儿,出门在外,可不是在家里,多看多学,少话多做事,知道了么?”</p>
“嗯。”杨彦昌闷闷的应着。</p>
“妙儿,船要开了。”唐耀再次催促着。</p>
杨彦昌往前再走几步,忽然掉过头就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不再多看转身就走了。</p>
三个人上了船,找到自己的位子,恰好就在窗边,透着窗儿,杨彦昌很快就找到码头上亲人们的身影,他拼命的挥手,终于,岸上的人也看见他了,同样拼命地挥着手,船上船下的人儿,同时落下了蓄谋已久的眼泪。</p>
“呜…”刺耳的汽笛声响起,船慢慢开了,码头上的人们也移动着,大家都沿着珠江向东而去,船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终于行过了海印石,再往前二沙岛的木石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船上船下,人们互相都看不见对方了。</p>
杨彦昌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p>
…</p>
翌rì中午,香港,一艘更大些的火轮就要消失在海天之间。</p>
港口码头,一个蓄着一字胡的中年人和身旁一个年轻人一样拖着长长的辫子,手里拿着瓜皮帽不停的挥动着,已经看不见船影儿了,中年人忽然就扔下帽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p>
唐耀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在香港的码头上,当那孩子离开家的时候,他曾趴在自己耳边“姑父,要是我爹活着也不会做的比您更好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