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消,工人们都走了,战士们也回去休息,偌大的仓库,只剩下严臻还站在那里。
他一直凝视着雨中的长安,看着她与张杰、李四性等人盘点物资,看着她打着手电去工地上查险,又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返回,这次,她是一个人,而且,直冲他走了过来。
他精神一振,挺直腰板,主动搭讪:“忙完了。”
淋过雨的长安看起来很是狼狈,衣角尚在滴水,裤腿半挽,两脚糊着一层厚厚的黄泥,尤其是她身上的军用雨衣,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走一晃,愈发显得身形单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看着他的时候,寒凛凛的,冰泉似的,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喉咙却倏地燃起一团火,顿觉口干舌燥,压力倍增。
她漆黑的眼睛闪闪烁烁,“今天……谢谢你。”
他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讶,他以为,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没想到,她竟开口向他道谢。
愕然片刻,他嗫嚅着回应说:“你要谢的,应该是战士们。我没做什么……”
“你放心,明天我就去部队送锦旗,不会辜负了大家的辛苦付出。”她语气冷静地说。
他一听,心里沉了沉。
送什么锦旗!难道他带着战士们过来帮忙,就是为了赢得那些虚名利益吗?
她说这些话,究竟是在跟他装糊涂,还是想刺激他泄愤。
他默然地看着她,心里因她态度改观而燃起的那点小火花顷刻间被冷雨浇了个透湿。
“长安。”他叫她。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黑乎乎的鞋子,语气冰冷地说:“你还有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不说话,也不抬头。
凝滞而又充斥着机油味儿的空气使他的嗓子更干燥了,怎么润都不管用,他似乎被冻住了,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他不安而又惧怕。
可他没有退路,他深深知道,假如他错过了这次谈话的机会,他们的关系将万劫不复。
他天生带有这种能力,越是危难险重的关键时刻,越是能激发他的斗志和耐性。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镇定开口:“长安,无论你信与不信,你都是我严臻这二十几年来唯一喜欢、唯一动心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过去。你是如此聪慧灵性的一个女子,拥有比常人强大百倍的头脑和自信,我,严臻,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你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告诉你,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合轻颤,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她神情怔然地看着暖光下的严臻,耳边,不住地回响着他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你是我严臻这二十几年来唯一喜欢、唯一动心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过去。
我是你的唯一。
是这样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严臻?
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探究和犹豫,他却暗暗吁了口气,对于长安,还是这种直来直往,剖心析肝的谈话方式对路。
她最在意什么,他就说什么,澄清什么,误会就怕憋着不说,越是躲避,越是忌讳,反而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廖荇翊的妹妹,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我对她从无非分之想,也从无逾距言行,你若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我立刻跟她说清楚,今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或是单独见面。”他神情坦荡地说道。
长安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迎着那双灼热的眼睛,沉默两秒,说:“我何曾答应过你什么?你这么做,是要我背上恶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