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雯丽姐终于从你父母所在的城市回来了。
她此行不辱使命,不仅学到了精密机床操作的许多高级技能,而且让你的父母过了一个十分开心的新年。
在她的帮助下,你父亲因为心情愉快,以很快的度康复了起来。在刘雯丽回来之前,你父亲已经顺利出院,搬回到家里住了。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自己出门走动还有困难,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基本的生活,可以自理了。
你母亲的负担,大为减轻,终于可以好好地喘匀一口气。
伴随天气的逐渐回暖,你开始考虑回家见父母最后一面的问题。
汪指导也找到了几个有意向来接替你的人,正在逐个和他们接触,多方考察。
你也和汪指导一起,见了两三个候选人,你对其中的一个退役职业选手比较有意。你向汪指导推荐了他。
你打算,当新人到位后,和他交接完毕,就请病假离开这个城市,回家去休养。
但是,这个想法也让你感到深刻的矛盾。
如果你回家去见了父母最后一面,把最后的时光给了父母,那就意味着,你将会离开我,我们即使是最后的时光,也无法相处了。
你回家之日,就是我们今生永别之时。
你每日每夜,都感到内心尖锐的矛盾。是走,是留,你心里的天平,一直都在晃来晃去。
无论选哪一边,你都感觉内心痛苦。
而就在你的纠结矛盾当中,你的病情,突然又开始恶化了。
缓解了两三个月的疼痛,忽然又变得厉害起来。
你整夜整夜地疼得辗转反侧,不靠止痛药的帮助,根本无法入睡。疼得厉害时,你精神萎靡,饮食俱废,只能靠葡萄糖和蜂王浆来维持生命。但是,你忍耐着,尽可能地不让别人觉察。
你心里很清楚,那个凶险的力量,它再一次回来了。
你离开再次入院,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这一次,一旦入院,你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出院的时候。
(二)
雯丽姐回来之后,遇到一件开心事。
因为有人结婚腾出了房子,刘雯丽在集体宿舍里换到了一个阳光更好的房间。
她打算利用周末的时间搬家。
你从汪指导那里听说之后,就决定周末过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她会有一些比较重的东西需要搬动。
你到达她宿舍的时候,看到她原来房间的门是敞开的。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各种零碎,看上去比较凌乱。
刘雯丽穿着工作服,罩了一条头巾,正在收拾东西。
她正跪在床上,用力地压着一卷棉絮和被褥,希望把它的体积缩小一点,以便能够顺利地捆起来。
你站在门口,看着她两次尝试都失败了,你看着她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正在她卷起袖子,准备再次纵身扑到被褥垛上继续奋斗的时候,她感觉手里的绳子被人从后面抽了出去。
她回过头来,吃惊地看到了你。
你说:“是要打捆吗?我来吧。”
你打捆的动作快得让刘雯丽觉得有点眼花缭乱。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是怎样打登山绳结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绝,5秒钟之后,你就把捆打好了,还留了一个方便拎提的提手。
你把铺盖卷提起来,放在床板上。然后,你问:“还有需要打捆的东西吗?”
刘雯丽这时才反应过来。
她不容分说地往外推着你的胳膊。她说:“你怎么来了?你该在家里休息!我不要你干这些活儿。”
她说:“快回去!”她用力地推你。你不得不挪动了一下脚步。
你说:“让我帮帮你吧。”
你说:“在我最后还能帮点忙的时候,让我再帮帮你。”
这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刘雯丽。她马上就没了声音。她不再拒绝了。
(三)
忙活到大约中午1点半的时候,大件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你们两个也累得浑身大汗。
刘雯丽觉得饿坏了,她请你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吃午饭。
你想对刘雯丽说,你不需要吃什么,但是你好像听到了她的肚子在一阵一阵地咕咕直叫。你就点头同意了。
你们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刘雯丽拿起菜单,精挑细选着最清淡的口味的菜点了几样。
你吃得很少。你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你差不多是陪着刘雯丽在吃。
刘雯丽问:“怎么了?现在吃东西又不好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没有,就是今天胃口差一点。平时不是这样的。”
刘雯丽担心起来,她心疼而又焦急地说:“说了让你回去休息的,都怪我,让你累到了。”
你说,这和搬家没关系。你又不是纸糊的,打两个包而已,不是什么重体力活。
为了表示你并没有被累着,你勉强着自己,坚持着喝了一小碗汤。
看到你开始喝汤,刘雯丽略略放心了一点。
但是她说,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下午无论如何都不要你再帮忙了。
她坚持让你吃完饭就回去休息。
你说:“好吧。我送你上楼去,帮你把那个大铺盖卷打开,然后就回去。”
刘雯丽叹了口气,默然答应了。
(四)
你们穿过一个街心的小公园,抄近路回去。
从饭店出来以后,外面的冷风一吹,你的胃里开始痛得翻江倒海,但你拼命地忍住,一声不吭。
你忍得浑身都是冷汗。但是刘雯丽没有觉察,因为你们搬完东西之后,原本都是大汗淋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