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首回答:“子濯从未这样想过。”
屋内气氛顿时有些紧张,片刻后,苏寒从腰间抽出匕首,指尖在刀背上轻轻擦拭。
“听说你与令夫人的感情并非如外人传得那般深厚?”
闻言,周子濯瞳孔猛缩,喉头发紧:“苏大哥此言何意?”
而苏寒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今日你必须给我苏家一个满意答复,否则,若等家父亲自来问到你头上,我想届时对咱们两家而言都不体面。”
周子濯袖下双手紧紧握住,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此前因着你与秦小姐自幼定下婚约,旁人断不能做出毁人姻缘之事。可如今你与她既两相生厌,那何不放过彼此,一纸和离书也算尽了夫妻旧情,想来以秦小姐的品性样貌在咱们京城定有不少英杰才俊追求。”
他悠哉地喝了口热茶,脸上神情意味不明,“比如,宋家公子。”
周子濯面色一白,双拳紧握,薄唇紧抿。
“况且,宣平侯府近几年日渐没落,想来侯爷在官场上并不能给你带来多大利处,你国公府若与我将军府联姻,岂不是锦上添花?”
苏寒如分析军情般耐心游说着,一番话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见他犹豫不决,苏寒耐心耗尽,用刀尖撑着桌面,眸中闪过一丝鄙夷,“同为男子,我能理解你的三心二意,可作为月遥的兄长,我断不会任由你这般拖着,所以,今日你便做出决断,月遥和秦小姐,你只能要一个。”
一席话毕,周子濯心口猛窒,既因他的威胁而恼怒,又为自己面对的两难境地而痛苦。
良久,他垂下头,声音微颤:“好。”
夜色浓重,山坡上的一处小院影影绰绰中似有火光升起,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际打破了往日的安宁。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
一向觉浅的冷初竟在房中温度攀到极致时才醒来,睁眼看去周遭火光冲天一片炽热,那火势越发凶猛,屋内到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她惊了一瞬,适才她在这里陪秦漪说话,喝了几杯茶后便头脑昏沉睡了过去,而如今又突然失火……
想到这她暗道不好,忙扭头晃动不省人事的秦漪,“阿绾!醒醒!”
几声呼唤,秦漪竟毫无反应,冷初立即掐向她人中,秦漪这才悠悠醒来。
“咳咳……”浓烟入鼻,秦漪重咳几声,冷初立马把帕子塞给她,“捂住嘴,我带你离开!”
火苗飞溅到帷幔上,整张床瞬间被点燃,幸而两人及时抽身这才躲过一劫,可走至门口时才发觉那房门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秦漪脸色苍白,虚弱不堪,“有人想害我们!”
“去后窗!”冷初立马说道。
两人迅速来到一处火势尚小的窗前,不出意料,这里亦被人从外头封死了。
冷初抱起凳子朝窗户用力砸去,她力气极大,不出片刻木窗便被破了口。
“阿绾,快!”
就在这时,燃烧的房梁忽然坍塌,一根火球般的横木掉落下来,眼看就要砸到秦漪身上,冷初迅速扑过去,横木径直砸在她头上而后滚到脚下。
秦漪被紧紧护着,那梁木从里到外滚烫一片,落到地上瞬间炸出无数火苗,点点星火溅到她脸上,痛得她险些昏厥。
“冷初,你没事吧?”
冷初闷哼一声,“我没事别耽搁了,快走。”
觉出不对,秦漪扭头看去,便见几道鲜血顺着她额头缓缓流下,冷初再也坚持不住,嘴角扯出一抹笑,目光涣散:“阿绾……我怕要食言了。”
秦漪慌乱地抬起袖子替她抹去血水,“不,你不会有事的!”
“阿绾,听我说。”她吃力地攥住秦漪的双手,气若游丝,“我已家破人亡,死了,倒是解脱,如今总算能去寻我爹娘和夫君了。
秦漪哭着胡乱摇头,用力拖拽着她往窗处爬,“冷初,你再坚持坚持,我带你离开!有人吗!求求你们”
她绝望痛哭,冷初试图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最终也只能喃喃一声:“阿绾,好姑娘”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垂下头去,再无半点生气,秦漪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
“不!”秦漪惊慌失色,颤抖着手摇动她身体,“冷初,你不能死!你答应要带我离开这里,回你们家乡,去看大草原,去骑马射箭冷初!冷初!”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那双清澈的眼睛已无光彩,可又是那般安详。
良久,秦漪僵硬地抬手叹向她鼻尖,那里已然没有呼吸。
那个给她带来生的希望,不计较她是敌国之女与她推心置腹的明媚女子,就这样离去了。
“啊!”
她喉中涌上一股血甜,悲怆的泪水爬满两颊,漫天烈火中,她紧紧抱着冷初的尸体绝望嘶吼,撕心裂肺的声音被大火无情吞噬,只剩一片凄凉。
……
寅时,远在京城的周府万籁俱寂,书房中,周子濯手撑额头坐在桌案前,心中躁动不安。
忽的,府院里响起一阵嘈杂,模模糊糊的光影随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慌。
下一瞬,周福破门而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不好了少爷,慈云山上的小苑突然走水,被发现时火势已控制不住,少夫人……少夫人葬身火海,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