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稚京用从咖啡店顺来的薄毯将怀中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还有挪用巨额公款罪……即使不算公司发没发觉,相比昨晚的命案,也算不得什么了。
朝阳渐上。站在大街上看着朝气蓬勃的行人,他恍若隔世。他该何去何从?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阴暗的角落,被东京繁华所遗忘的地方。
东京的下水道系统。
草稚京所属的政府机构正是管理这个系统,而他很久以前曾经负责过秋叶原这块。他凭着印象,抱着薄毯沿着下水道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张生锈的铁门。
就是这里了。他想。
他用力一掰,铁门伴着刺耳的嘎吱声打开了。里面是一间配电室,除了轰隆作响的换气扇,所有仪器都锈得不成样子,墙壁上一片湿绿,长满了青苔。旁边还有一张小床,虽然潮湿不堪,边角还起了霉,但勉强还能用。那是他十年前留下的。有时候心情不好,他就会到这里来,一个人安安静静,谁也找不到。后来,职位越来越大,应酬越来越多,他也遗忘了这个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将薄毯放到床上,铺开来。
里面是一个美得不似人类的女孩。她身材瘦弱纤细晶莹剔透,头发、睫毛,甚至身上的绒毛都是银白色的。完美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么静静地沉睡。草稚京肯定她不是人类。在她赤裸的身体上,覆盖着蛇一般但柔软的鳞片,背后还有着一对奇怪的像是昆虫的翅膀。在阴暗的手电下,她浑身向外逸散着洁白的星光,如此美丽而圣洁,只是胸部、腰部、腿部那巨大的刀剑创口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奇怪的是那些创口并没有血液流出,里面也看不到肌肉结构而是一片莹白。
草稚京将她放下后,又出门到垃圾桶里寻找生活物资。还好日本对垃圾分类要求严苛到病态,他找到自己需要的也没费多少时间。
草稚京拍了拍应急灯,这个用得报废的破烂闪了闪终于亮了起来。他松了口气。坐在一张小椅子上,端起一碗杯面吃了起来。
小床上,那名女孩不知何时侧着头,睁着眼睛看着他。
那双眼睛是那么摄人心魄。金黄色的竖瞳,上面还布着一层银色的六边形网格。野性、神秘,迷人。
“你醒了?”他问。
女孩张了张嘴,小巧的舌头在无措地在晶莹如玉的牙齿间打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草稚京凑过来,想摸摸她的额头。但手刚伸出来,却被她一把抓住。他疑惑地看着女孩,却发现她的手指变成长着绒毛的触手,顺着他的手蔓延到他的胸口,绕上脖子。
他惊恐地张开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触手顺着他的嘴巴钻了进去。
当他醒来时,正躺在那张破旧的床上。旁边,那个奇怪的女孩正双手撑着小巧的下颌,定定的看着他。
他感觉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隐隐作痛的肺部一阵清凉,呼吸也从未有过的畅快。
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女孩。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那么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又圣洁得让人不敢亵渎,但记忆中发生的又是那么可怕邪恶。
女孩张开了嘴,声音如他最爱的声优钉宫理惠般悦耳,让他瞬间失神。
“谢谢你救了我。”她目光盈盈,昏暗的蜡烛下金黄的竖瞳明亮照人。
“你会日语?”
“我从你脑袋里提取了需要的知识,并复制了它。”她轻轻说道,语气没有平仄,却意外地有趣:“你们,人类,大脑,有趣。”
“你是从哪里来的?”
她疑惑了一下:“你们的,理论,另一个,世界,位面,相悖。”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她的疑惑更深了:“本能。重要的,东西,在,你们的,世界,必需,找到。”
“那……”草稚京头脑一冲,脱口而出:“我能帮你吗?”
“可以。”女孩展颜一笑,昏暗陋室明亮得如同天堂。
易晓林和小虞姬在秋叶原逛了一整天。各种动漫看得他目不暇接。虽然觉得奥特曼多拉a梦和足球小将挺有意思,但日本料理更让他感兴趣。
出门前父母要他去拜访一位故人。故人之家位于东京最繁华的地带的一栋别院,在两栋高楼大厦间是那么渺小,却又如同涛天巨浪中的磐石般坚不可摧。
易晓林跟着小虞姬推开破旧得吱呀作响的木门,穿过一座有着草地假山水池的园林。面前是一座优雅的茶庭,里面只有一个精神矍铄的古稀老人,在简洁干净的室内就地跪坐,闭目而禅。老人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奇特的是两缕垂至耳前的白眉,让易晓林很有捏一捏真假的冲动。他面前茶盘里,三盏清茶茗香袅袅,伴着院内鹿威鸣响,别有禅意。
易晓林学着小虞姬跪坐,端起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攸地睁大眼睛。茶香满溢,唇齿留香。良久,老人才睁开浊翳的眼睛,微微一笑,满怀歉意道:“上了年纪,难免贪睡。让两位小友久等了。”他居然说的是纯正的中文。易晓林倍感意外。
“不妨。母上送来问候。”小虞姬中规中矩地道。
“有劳。九六零可还好?上回见她,还是个调皮的小丫头片子。”
“已有归宿。改名柳依依。”
“呵呵,那真是可喜可贺。”
“这是她的儿子,易晓林。”
“是,或不是?”上村岭看似不经意地问。
小虞姬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