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李钊的眼神里带着躲闪,似乎想掉头离开。
“你,你没死?”叶问紧紧抓住对方的双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听说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你开的枪!”
“我,我……”李钊噙动着嘴唇,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
沿街的一间饭馆内,叶问心情复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李钊:他的头发乱糟糟虬结在一块,这是很久没有打理过迹象,眼窝深陷,眼白中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瘦的几乎快不成人样。
“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能讲话。”
郝建来到点餐的地方,要了五碗馄饨面,一大份叉烧肉,几碟小菜,将它们端回众人所坐的桌子。
李钊双手颤抖着,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唾沫,喉结因为食物的香味而蠕动。
“我几个月没吃过饱饭了。”李钊大口吃着面条,时不时往嘴里塞进一块叉烧肉。
“慢慢吃,别着急。”叶问苦涩的笑着说道。
他刚才差点没认出,这个面容枯槁的人,就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佛山巡警队长。
过了一阵,叶问看到李钊放下碗筷,于是问道: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我打死了佐藤上校,下面的人以为是我开枪让师父你受伤的,他们冲上擂台围住了我,我怎么解释都没人听”
“他们有的用拳,有的用脚,还有的用牙齿撕咬我……我只好装死,等他们散去……”李钊麻木里带着些许悲伤地说道。
“都怪我,当时被佐藤开枪打晕了。”叶问自责地说道,“他们不知道你是在救我。”
“跟你没关系,师父,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日国人的走狗。”李钊苦涩笑道。
“我杀了佐藤以后被通缉,带着一家人到处躲藏,可整个佛山都被日国人占领,最后只能逃到港岛。”
叶问想到自己的遭遇,心情同样沉重:
“那你母亲他们还好吗?”
李钊低下头说道:
“我们在路上遇到日国兵……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叶问沉默了,久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你怎么过的?”
“我什么也不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帮人做些零工,或者去码头扛包,很累,但至少有钱赚。”
“最近码头上没有什么活,我今天很早就去等,但没人要我,只好回来,路上撞见周先生被人打,我也没钱赔给人家,只能用身子护住他……”
李钊说的很平静,就像那不是他经历过的事情。
可不知为什么,叶问和郝建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悲哀,这个男人已经一无所有,或许他活着就是为了等死。
“去我那里吧,李钊。”叶问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开了间武馆,需要人帮忙,你之前不是想跟着我学武吗,现在正好。”
“不了,师父。”
“在佛山是你救的我,现在大家都在港岛,我总要回报,不然你怎么生活?”叶问急了,声音逐渐高昂。
李钊眼睛红了,用颤抖的声音恳求道:
“你就让我走吧,师父。”
哀莫大于心死,叶问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你想报仇吗?”郝建在这个时候插话道。
李钊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又黯淡下来:
“不可能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杀害家人的日国兵是谁。”
“抓到杀人凶手,这我也做不到。”郝建组织着语言,“但是对付港岛的日国人,不让他们好过,我还是有办法的。”
听到郝建的话,李钊的眼里逐渐有了色彩。
郝建并不催促他作出决定,扭头望向窗外,看到了一张张不同的脸孔。
有衣衫陈旧的工人,有面黄肌瘦的孩子,有带着仆人的洋人,有驱赶着乞丐的巡警……
李钊这个人本性不坏,虽然做过日国人的翻译官,却是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
《叶问》电影的剧情里,李钊送自己人跟日国人比武,就是单纯地想让他们拿点米糊口,从这个角度看,他甚至有些天真。
武痴林和廖师父的死,让李钊意识到日国人的残暴,但他却毅然决然地将叶问藏在家中保护。
纵观整部电影,李钊只是为了谋生,虽然给日国人做事,却没有背叛身边的人,反而是在做好事。
郝建记得有一段被删除的电影情节是这样的:
李钊出手制止佐藤上校,用枪反杀了他,却被群众误认为是开枪射击叶问的人,最终被蜂拥而上的群众殴打致死。
而现在,他却艰难地活了下来,出现在自己面前。
郝建知道,最合适的翻译人选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