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直愁眉苦脸的?”
绿水回过神来,看了看问话人。
“没什么,心情不大好而已。”她当然不会向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诉苦,所以随便搪塞了过去。
“是因为你之前还是清清白白的良人,现在却不得不在留人巷里卖笑?”
“这好像跟你无关吧?”绿水惊讶于对方的坦率,也暗恼她的粗鲁。
“嘻嘻,那可未必,咱们毕竟都在一个地方工作,你要是表现不好把客人都赶跑了,我去喝西北风么?”
绿水沉默不语,如果不是必须在这等老鸨安排,她宁愿去面对刚刚那个负心人。
说话者却毫不知趣,兴致颇高自说自话,“要我说呀,你不把心态放好,可是会吃亏的哟。”
“早点习惯就好了。”
绿水忍无可忍了,“我说,”她看向说话者的眼睛,“在这里卖笑讨生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为什么你跟个没事人一样?”
说话者愣了愣,随即笑着说,“何止是不光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的,水性杨花?不检点?”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决定不了生活的方式,至少不要轻易向这个世道认输呀。”
她笑着说,带着些微韧性和坚强。
“是么我做不到呢。”
“那就跟我混吧。”
说话者语气平平,好像在说着不值一提的小事。
“当我的婢女怎么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梳。”
“回来啦,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绿水提着新鲜的水果走上楼,苏梳正在铜镜边打扮,她的身边,一名男子正替她画眉,看见绿水回来了,也不转身,和颜悦色道。
“嗯”
绿水低低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那男子,放下水果,顺手接过梳子替自家主人梳头。
“怎么了?你心情好像很低落呢?”
苏梳对着镜子里身后的人关切问道。
“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
“这样啊,这段日子确实辛苦你了,这样吧,等风头过了,我给你放假!”
绿水没接话,“她总是这样,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她想,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旋即马上被强自压下,“我不想一直待在留人巷。”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吧,念头刚落,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蹬蹬蹬”
脚步声此起彼伏,很快拉近到耳畔。
门一下子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嘿嘿,苏梳小姐,我们将军待你不薄,你不仅对我家将军的好意置之不理,还意欲偷人,这是瞧不起我们黑旗军么?”
一人负着双手从人群走出,冷笑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若不是你家婢子通风报信,我等险些被你骗了过去!真是好胆!”
那人愈发说愈气,激动地来回走着。
“什什么”
苏梳一惊,转身盯着绿水,问道,“这是真的?”
绿水低眉顺眼,沉默不语。
沉默就是最好的佐实了,苏梳怒不可遏,“理由呢?为什么?”
“我自问对你没有什么苛责,甚至有恩于你,当初你不想出外抛头露面,我便接纳你甚至默许你不出去,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
绿水张口欲言,看着苏梳愤怒的眼神,一句“我不能永远待在留人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梳小姐,有什么话还是到了牢里再说吧,提醒一下,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哦,我黑旗军的牢狱之灾可不好受!”
“来人,两人都拿下。”为首那人下令道。
“你举发有功,我会派人把你的户籍取出,然后给你一笔银两的。”
绿水听着那人对自己说,眼看着那两人被拿走,只觉得那人的声音离自己很远。
她一下子疲倦起来,脱离留人巷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在却没有半分欣喜,明明自己才是出卖者,却仿佛感受到背叛一样心痛,就如多年前她被那个人背叛一样。
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即使是三岁稚童都知道,应天府有两个府尹,一是朝廷委派,风华正茂学富五车,乃五年前的殿试状元,可惜在此间并无帮衬,做不得数;真正的“府尹”却是世
代镇守应天府的将军世家。将军之称不过是坊间称呼,真正的称呼应该是镇南侯,自太祖时期便统辖南方兵力。当代镇南侯可谓含着金钥匙出生,他打个喷嚏,就有
仆从引咎谢罪,心情不好的时候治下的居民不允许发出一丝一毫的欢笑。
这样一个苛责的人,面对意中人也会手足无措,哪怕对方只是留人巷的一个婊子。
“我是叫你们去请人家,听清楚是请!结果你们把人关大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