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大轮多年混迹商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该如此轻吐真言,只是最近实在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又对面前的少年有莫名的信任之感,话语一开,也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田无期听着一顿无语。果然狗血剧情不分古今世代,在哪里都有。琅琊王氏源自魏晋,自曹魏之时便是名门望族。后来衣冠南渡,更有一支远遁江南,开枝散叶。唐人曾言道的“旧时王谢堂前燕”就有琅琊王氏一份。王大轮这一支算是旁支,从前朝开始世居青州,或是行商,或是种植,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在青州本地不算大族,更谈不上什么豪绅了。到了王大轮这一代,王大轮本身颇有经营天赋,又果敢决绝,恰逢新旧王朝交替之时,几次押宝都算大获全胜,慢慢成了青州西城的大户人家,钱粮颇丰。可成也钱财,灾也钱财。倒也引来了琅琊本家的关注,成了一件祸事。
王大轮一气说完,又狠狠灌了一杯清茶,淡淡的莲香伴着吐出的话语让他心里一送,继续说道:“我们青州一支在这里已经居住百年,从来没得到过本家的一句嘘寒问暖,更莫说是助力了。而今这一旦小有薄财,本家马上就来巧取豪夺。前几年还只是要些钱财,我和内子咬咬牙也就忍了。现如今借口我家只有独子,人丁单薄,居然要过继一个儿子过来。本家族中有人给看过,说此子颇有修行潜质,据说还拜了崂山的一位真人为师。”说着,王大轮眼神一暗:“这真要过来一个儿子,我半生打拼,岂不是白白要为别人做嫁衣。”
“呵呵,家产外流倒是小事,我估摸你这便宜儿子前脚进家门,王轮后脚就得病亡。”田无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砸吧了一些嘴,“一石二鸟,照单全收,果然是世家大族,嘿嘿。”
“啊?”王大轮险些跳了起来,“不止于此吧……”
田无期瞟了王大轮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心想道我现在的模样绝对很歪嘴战神。
王大轮颓然做回到椅子上,各种神色在他胖大的圆脸上走马灯一般的来回转变,双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喃喃道:“在下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本家会下狠手,本想着本家总是世家大族,风度总是有的。只是如此狠毒,实在是……”
“呵呵,你要说真是穷亲戚家过来个苦儿子,给点钱财也就打发了。嘿嘿,来个能修行的,再有两个王轮他该下手也会下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大轮脸色一惊一寒再一肃,居然撩了下员外袍,双膝打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就要给田无期磕头。“请小田先生念在师生情谊,务必救下我那可怜的儿子,救救我们青州王家。”
田无期眉毛一挑,对王大轮倒是另眼相看。此人能成为西城首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对不伤筋动骨的挑衅和侵占钱财,能退让忍耐。可一旦涉及家人性命,却是果决狠厉,当断则断。他当然不会让王大轮跪实,青衫一动,右袖一拂,自有一股气把王大轮托扶了起来。
王大轮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已然又是站好。想起以前的经历和听闻,又惊又喜,浑身哆嗦着问道:
“小田先生,啊,不,小田仙师,计将安出啊?”
“唔,仙师一词听着别扭,王轮是我学院学生,我自当护他周全。”田无期缓缓说道,“至于来到你家的恶客,王首富宅心仁厚,不介意多养个残废货吧?”
“不介意,不介意,添丁加口,养几个都行。”王大轮越听眼睛越亮,看着田无期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至于残废什么的无关紧要的词语,他自动忽略了。
简单的约了下后边的事宜,王大轮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告辞,一边走,一边说:“从昨日听了先生的颂文,朝气勃勃,慷慨激昂,在下似乎都年轻了几岁,了不得,了不得啊!敢问小田先生,文为何名?”
“《少年青山说》。”
“《少年青山说》!”王大轮喃喃念完,连到“好,好,好!小田先生天纵奇才,请务必允许在下为您刊印书报,少年青山说必将远出青州,名闻四海!”
田无期看着一步三回头的王大轮走出了篱笆栅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太善良,本来想打土豪,结果被土豪给打了。不但一个大子没捞着,还白白担上了别人的麻烦。虽说这麻烦不起眼,可总是麻烦。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闲了?
正准备回自己的躺椅继续反省一下,顺便悲伤一会。却看到孙成毅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惊喜。
“先生,王大户刚才在门口拉着我说了半天,一定要给书院募捐,最迟明日就送来。”
“哦?募捐?这似乎不合适吧。”
“王大户敬佩您的人品和学识,要资助书院千金!”孙成毅大脑袋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明显是有些哆嗦,估计是没听过这么多钱。
田无期双眼看天,啧啧无语。想着王大轮的舐犊情深,果断决绝。门内谈名,门口言利,心道这人不当首富,天理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