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p>
今日连续审了两个案件，所有人都累了。下衙后，除了几个值守衙门的衙差，其他人都早已离开。</p>
四下里很安静。</p>
连惊带吓、劳累了一整日的莫如海几乎瘫坐在太师椅上，面色苍白。</p>
看着外边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他心里头的恐惧便一点点加大，心脏保持长时间的快速跳动，快炸裂了。</p>
随从长贵神色凝重，眼里深藏着恐惧。</p>
那个神秘人说，等案件有了结果，他便会出现，给老爷解药的。</p>
可眼下天都黑了，却不见人影。</p>
他很有可能，不会来了。</p>
他食言了。</p>
那么，老爷的命……</p>
不敢深想下去，他小声道，“老爷，奴才去后厨给你做几个菜，今晚将就在这儿吃一点吧？”</p>
莫如海有气无力的道，“不必。”小命都要没了，还吃什么饭！</p>
长贵想劝两句，但是，看到他灰败的双眸，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p>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起身去把廊下的灯笼点上。</p>
转回来又把油灯灯芯拨了拨，室内变得明亮了些。</p>
可再怎么亮，也难以驱散这满室的黑暗。</p>
莫如海的心，也随着外边那逐渐形成浓稠如墨的夜，慢慢的沉下去，沉下去，沉到深渊，沉到了地狱。</p>
看着那边那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灯笼，他忽然道，“长贵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啊？”</p>
苍老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沧桑。</p>
“老爷……”长贵斟酌着措词，“作为一个父亲，你把能够给的，都给了小姐，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p>
除此之外呢？</p>
不是好儿子，不是好官，不是好丈夫？</p>
莫如海嘴角抽了抽，勾起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心里有着深深的挫败感。</p>
他想起赖三千今日在公堂之上，那悲痛欲绝的样子。</p>
为人父母，总想把这世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争来给儿女，特别是家中只有独子独女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p>
但是，给得太爽快、太多，她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若是少给、或者不给，她便觉得你不够爱她。</p>
当这一切都形成习惯，你与她感情会越来越淡薄，你除了源源不断的任由她榨取你的价值外，便什么也不是了。</p>
他其实和赖三千，很相似。</p>
赖三千白发送黑发人，他呢，为了女儿的心头好，他拿命去拼，傻不傻？</p>
太傻了！</p>
他面色晦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p>
长贵瞧他这样，都替他憋屈，心里头涌上怒气，“老爷，您太宠小姐了。宠得她是非不分，任性妄为，为了一个见利忘义的书生，让双手沾满鲜血，老爷您为此而搭上自己，太不值得。”</p>
他父亲追随莫如海二十多年，十多年前去世，他就顶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莫如海的随从之一。</p>
他不像父亲那样与莫如海年少相随，一起成长、感情深厚，他是小辈，更是下人，对莫如海只有敬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