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依然那么强烈啊。多久没有见过月光了?一周?还是一个月?
寂静的大地上矗立着无数巨大的石山,每一座都有用几十几百米高的巨大窟窿,黑漆漆的洞窟里偶尔有各色的鬼火亮起,明灭不定。
一行五个人在枯死的土地中央赶路,他们身上没有衣服,黝黑的皮肤上满是疤痕,额头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的皮肤更加粗糙,乱糟糟的头发一绺绺黏在一起,上面沾满了排泄物之类的东西。
干燥的狂风携着黄沙将他们卷在其中,砂粒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划破他们宽大的脸颊。
一行人已经几天都没有水源和食物,早已饥肠辘辘。
有名干瘦的女子摇摇欲坠,她实在撑不住了。
旁边的几个人仿佛同时露出愠色。一名眼疾手快的男人赶紧将她拉住,才让它没撞到旁边的高大石山上。
“你疯了吗!再怎么虚弱也不能撞到大人们的宫殿上啊!”
说话的男子十分愤怒,他们是何等卑微的身份,肮脏的躯体哪怕是沾上那些东西一点点,都是最大的亵渎!
差点酿下大错的女子瞬间触电了般精神起来,不住地弯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前方的天空上传下来这一声充满威严的反问。
五个人同时怔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他们的面前有一个黑影,光是脚掌就有两三人高,覆在火红色毛发中的身躯高大地甚至看不见头。
几个人赶忙跪下,额头狠狠磕在地上,将脸都贴在地面,感受着灼人的热气。
他们用一种近乎惨叫的声音喊道:“参见主人!我们已经外出放养完,活着回来了!”
巨大的怪物嗯了一声,声音好像在打雷一般。它伸出手,那名刚刚差点撞上石墙的女子便被无形的力量摄住,身体缓缓飘上空中。
“你太瘦了,养不胖,怕你死掉味道不好,只能先吃掉你了。”
怪物从嘴里吐出最让人惊悚的结果。可是女人,任由自己飘上空中,甚至还放弃了反抗,惭愧地尖叫着:“没能健康成长,愧对大人的厚望。但是能为大人享用,是我无上的荣幸。”
最可怕的莫过于……这个女人居然还在期待着,将这当做一种荣耀。
毛茸茸的巨大手掌抓住她,递进宛如黑洞一般张开的嘴里。
不多时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下面跪着的四人依旧深深地将头贴在地面上,他们没有仰望尊贵的主人进食的殊荣。
“她被吃了。你听她高兴地声音。真好啊,什么时候这种荣幸能降临到我头上。”
“也许那不是高兴,我的父亲曾告诉我说那是悲鸣。”
“怎么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女人最后的声音那么充满活力。”
……
咀嚼着女人血肉的怪物耳朵动了动,头上茂密的白色毛发中露出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巨大的青色眼珠,它手心凭空一抓,将刚才说是悲鸣的老人捏到眼前。
老人的浑身都在颤抖,却始终没想起来反抗。和它面对面的、养着他们的主人,仅仅是眼光,就好像恶龙一般充满令人胆寒凶恶。
“是不是悲鸣,你体验一下不就行了。”
怪物将老人扔进嘴里,却并没有像吞咬女子那样一口咬死,而是轻轻一点点推着,用牙尖一小段一小段地咬碎他的身体。
“啊……啊!”
惨叫声,即使是在地上的几个人都能听见。他们的身体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错不了,错不了……”
年轻的男人泪流不止,这绝对是兴奋的声音。他的父亲,和他尊贵的主人都是这么说的,这充满活力的声音正是名叫兴奋的声音,这种感觉伴随疼痛出现,是最高昂的情绪。生下他们的人,和生下生下他们的人,往上、再往上,无数的祖先都成为了尊贵的主人的食物,他们也亲眼看着几个人被主人享用。何等的……殊荣。
狡猾的老头子,嘴上说着那兴奋是骗人的,实际上比女人还要兴奋。是啊,我们这些家畜,代代相传的使命就是传宗接代,做那些大人的食物。
周围的石塔里,那忽明忽灭的鬼火像是活过来一般,高涨着讥讽和贪婪。
这些可怜的家禽,那位大人的数万年的调教,让他们混淆了恐惧和高兴,将身为人族的所有意志都磨灭的干干净净,甚至还以能够成为食物为荣。
惨叫声渐渐消停,直至消失,那位“主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举起手掌,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是时候重举大旗了,大军准备出发!前往冥墟救出妖族唯一的君王!延续我们万年前没能完成的宿命!”
“哦!”
所有的石塔中响起响彻云霄的应和声。
无数的妖怪从中冲出来,像是潮水倾泻,像是蝗虫过境,压根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准备出兵进入那片五万年前就禁止他们进出的土地。
“请带我去吧!”
“带上我们吧!”
……
被当成家畜饲养的人勇敢地请求,道:“能在好大的战争中为大人所享用,是我们无上的荣幸!”
“不用说,我自然也会带上你们。”
虽然冥墟里面都是野生的人族,肥壮圆实。可总不是立刻就能到那里的,在这之前,肯定要把你们吃掉解馋,然后再去冥墟用餐了……
怪物咔咔地怪笑着,伸出和千年古树一样粗壮的尾巴卷住剩余的三个人。这时候他的真正面貌才在几人的眼前尽显。
白色的毛发,赤红的足掌,两条长长的白气从鼻子中喷出来,下面是四颗粗大的獠牙交错,魁梧的身躯就像一头充满力量的大猩猩。它的名字叫做——朱厌,逆君座下四恶首之一!
被尾巴紧紧箍住的人难以承受那巨大的绞力,都能听见骨头嘎吱嘎吱地声音,他们一边吐着鲜血,一边大声惨叫。
直到最后,他们都天真地认为,这种感觉叫做兴奋,令人全身颤抖的兴奋。
沦为食物的人们自称家禽,妖的调教让他们失去了人的自知,沦落在这里的人们知道这里是妖族的疆土。
以前,他们的祖先这样形容这片土地。
这里是地狱,因为没有名叫希望的光。
——
长气观里,原来掌勺的道士趴在床上,一个劲拿为了勤学武艺打倒妖怪当做借口安慰自己。
自从那天败给王八精后受迫吃的食物没有将他们毒死,所有的道士都愿意吃饭了,而且吃的比以前多得多,私下说起来的时候还能再吸溜一下口水。
不过说来也惭愧,那螳螂精做的饭菜……可真香啊!
楼上屋顶很快响起了瓦片的破碎声,然后就是乎乎的破空声。
“快跑!”
“别走!小兔崽子,竟敢趁夜烤你王八大爷的壳,看我今天不把你们打成王八儿!”
……
吃饱了以后就是这样的状况,撑的精神劲儿都上来了,动不动就想刺杀那些妖怪。
“怎么可能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道士嘀嘀咕咕道,那些妖怪何其强大,打倒他们的时候完全就跟玩着似的,一点严肃劲儿都没有。道主也真是的,一直都没说过话,由着他们胡来,万一哪天真的把它们惹毛了,长气观就真的完了啊!
“不会完的。”
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吓得老道人胡须一颤,四处张望。
“谁?是谁?”
黑漆漆的屋里,重叠起伏的阴影就像外面连绵的大山,那样熟悉,没有多出任何可疑的影子。
“别找啦,你找不到我。我只是个过客,看一眼而已,道家不会完的。”
老道士这才听见,那声音不是从屋里任何一个角落里响起的,而是从他的心底响起!
“别怀疑,我没有恶意。你听他们的声音。”
老道人将信将疑地竖起耳朵,房梁上踩着瓦片的声音仍然未停,更仔细一点,还能听出来一个很沉重的脚步声,虽然沉重,但是极有节奏。
“像不像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