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朝阳的肚子里蠕动,哪怕是隔着衣服都能看见那起伏的样子。
“你……”朝阳指着阴川司马,手指发抖。
“老家伙,你敢给我吃虫?”
阴川司马摆手道:“那倒不是,别误会,就是些阵水而已,不会长虫的。”
蠕动很快就消停了下去,朝阳还优然不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像真没了。”
“我就说嘛。”阴川司马无辜道。
朝阳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信你个糟老家伙。你个老东西坏的很。”
不难看出,这家伙对阴川司马和姬正抱着类似本能的敌意,对待其他妖怪就没有。
阴川司马示意旁边的妖怪退下,道:“你可以走了。”
“走?”他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们放我走?”
姬正和阴川司马在朝阳的注视下同时点头,然后这家伙直接像是箭一样冲出去,跑到马路中央,差点被刚刚驶过的轿车迎面撞上。
“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车里的人把脑袋伸出窗外对着他大骂,没想到朝阳压根连头都不会,穿过马路就跑。
阴川司马和姬正站在门口,面面相觑,道:“这家伙……放出去好像比关着好多了吧?”
“好像是的,我觉着他可能压根对人族的社会没有概念……”
——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笼罩在城市里的忧伤就像初晨的雾,随着时间的蒸发慢慢消散。
蛊心术使用后的第四天,这一天姜雨欣家的死者开始下葬,浩浩荡荡的车队载着遗体和死者家属前往火葬场,在他们眼泪汪汪的注视下,尸体化作一摊灰烬残渣。然后再由家属抱着前往姜家祖坟。家主姜雨欣出席念出悼词,然后入葬。
这一天城市里渐渐有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阴川司马手下的妖怪开始带动人们重建城市。
第五天,城市马路的车辆恢复流通。
第六天,有人穿着鲜艳的衣服走上街道,欢声笑语自灾难过后终于光明正大地在城市里响起来。
姬正依旧忙碌着他的事情,从那车水马龙边走过,从万般斑斓里穿行。
悲伤很痛苦,但没人能一直悲伤。悲伤只分程度,深的人往往比浅的人更晚恢复。还在家里郁郁寡欢的人注定没法立刻回到以前,但他们也无权指责别人的欢乐是否适时。
路边依然有人们烧香时留下的香灰,地上的缝隙里粘着被清洁大妈的扫帚扫得稀烂的纸钱,倘若仔细问的话,还能闻到,空气里弥留的火纸味道。那是有人用了最传统的方式去祭奠死去的亲人。
这座城市总要从阴影里走出来,迎接光明,当绝望结束之日,就已经是可以重寻希望之时。这只看有没有人想开头,以及开得快不快而已。
“很残忍吧?但这就是人,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阴川司马对姬正感慨道。
“妖疆的那些妖怪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对于诺言极其珍视,假如是定下诺言的一方死了,另一方也绝不会苟活。比翼鸟肯定就是那样的。”
“诸犍也是,不是吗?”姬正顺口又举出一个例子。
然后一人一妖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了数。
阴川司马抖了抖已经有些老旧的长风衣,感慨道:“那个朝阳,可真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啊。”
姬正眉头往上微微一挑,问“怎么了。”
然后阴川司马就给姬正讲了一遍这家伙被放出来的几天以来所做的“光辉事迹”。
他真就是个对人事没有概念的白痴,走到哪里,但凡是饿了,就随手从路边抓起食物就吃,吃完要给钱的时候,还光明正大的告诉人家“没钱”。
走在马路上也不遵守交通规则;住宾馆没钱和人大吵一架,还被暴揍了一顿;没过几天,那一身衣服就又给换成了西装丝袜高跟鞋。鼻青脸肿的在路边游荡,别提多惨了。
姬正听完,啼笑皆非。这家伙怎么听着就没跟朔曦一样,对生活这么没有概念?
阴川司马摘下帽子,按着脑袋道:“可不是嘛,好像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给钱才不合理一样。”
“所以呢?”姬正问:“你们后来怎么说?”
阴川司马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他看人家都从银行里拿钱,就跑到银行里要钱去了,差点被人以为是抢银行。不是我派妖怪把他抓了回来,那小子早就进监狱了。这会儿他在以前关他的地方吃白面馍馍呢。”
说着,老妖怪带着姬正上车,去看管朝阳的地方。
结果一下车,就听见那家伙趴在门口,一遍咽着馒头和咸菜一遍苦着脸道:“狗屁东西,难吃死我了。”
旁边的妖怪脸都绿了,恨不得上去给这家伙一顿胖揍,白吃白喝还有脸埋汰这个了?
看见姬正和阴川司马下来,它忙站直身板,两个馒头也同时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姬正和阴川司马脸上。
姬正接过就要掉到地上的馒头,苦笑道:“我俩在他面前就这么欠打?”
阴川司马长长的唉了一声,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