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警笛已被我藏起,除发动机的轰鸣外,唯轮胎滚动在泥地上的声响。
贝丝孤独坐于后排,不愿与来时一般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偷偷看向后视镜,镜中的她是如此无助。
她把腿曲起,如孩童般把脑袋埋入双膝之间。尽管车内并不寒冷,但她内心的无助宛若下着彻骨的冰雹,紧紧把这可怜的女孩封于心门之中。
“贝丝?”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当然,贝丝并无回应我。
她如今封闭的心灵,就像是三个月前的再现。
那时候的她躲藏在头儿的背影下,携带着肉眼可见的不安来到洛托夫镇的警局。她站在警局的门前,止步不前。那时候的她如同在抵抗着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每个人。
直到她遇见了迟到的我。我提着一袋三文治给同事们当早餐,这害羞的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芬芳,惊喜地转过头来。
那是并不算浪漫的初次见面,但她仍接过了我伸出的三文治,一口一口吃着。那一天的我们都接受了这个小女孩,除了因三文治分配不均而没了早餐的皮尔。
“贝丝,我也知道我们得逃跑。但是镇上的人们,他们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样重要吗!老实说,我不会用什么警察的责任来催眠自己。我们就是一群骗工资的废物而已!但是……难道你愿意平常生活里的人无助地死在那些虫子手上吗?”
我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或许是异虫的踪迹已不再出现,又许是太阳逐渐升起让我感受到了暖意,这片刻的安宁让我压抑的情绪有了爆发的时机。可能我是在说服自己,我心里也认同着贝丝,我也渴望远走高飞,不再和这些恐怖的屁事有半点关系。但我仍在挣扎,人性与道德,也许就是那么麻烦的玩意。
“贝丝,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说的东西。可我相信你已经不愿意听见我的声音了。”
后视镜里的贝丝抖动了一下,似乎对我的话语有了反应。她渐渐把头抬起,简朴的面容上眼帘低垂,崩溃的眼神中露珠凝聚。她在泪雨中悲泣着:“我愿意,你是唯一不用说对不起的人。”
我惊讶于贝丝再次回应我,亦疑惑于她话中的意思
“贝丝,为什么你这样说?”
“我不是贝丝,从来就没有贝丝。”
她的声音在改变着,正如她如今的气质。坐于警车后排的女孩不再逃避,她伸着双腿,以充满魅惑的角度侧放在座位外的空间。她的腰不似以往般微微弯下,显示着畏惧与自卑,她从容地坐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显示出我从未见过的优雅。
唯一未曾改变的,是她脸上的泪光。那时候的贝丝,是我见过最优雅的女人,亦是我见过最让人怜爱的泪人。
“我没有名字。”
“贝丝”依旧在哭泣,但她悲伤的声音中充斥着一股骇人的冷漠。
“你到底是谁!”
我惊恐地握紧了方向盘。经历了异虫的追杀后,我变得更加冷静。我知道贝丝不会这样开玩笑。她不是贝丝,她说不定也是一种怪物。我在尝试接受如今的情况,并从中找出自己的生路。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醒过来。但我知道我不是贝丝,也不是任何人。我在仇恨着这个村子,这个小镇,甚至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
胡言乱语,我完全无法理解。尽管这是我的心里话,但我无法说出。她渐渐暴露着自己非人的事实,而我根本不敢给予她任何的刺激。
我不禁想着,贝丝不断劝说我和她一同离开,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我逐渐控制着方向盘,偏离了通往镇上的公路。我不敢带着这一只“贝丝”回去镇上。